天王
她是被人摇醒的。
大厅的灯已经熄了,Dane也不知所踪,炉火并没有转小,想必是Dane临走时又填了柴火在里面。她肯定困极了,不然不可能在对方那么大动静时没有醒来。
在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轮廓时,她霎时触火般地几乎要跳起来,一瞬间清醒了。
一时间天地间的所有声音似乎全涌入了她的大脑,混乱的搅碎她的思想,而她此刻的表情是那么吃惊和纯白。
那张脸她明明看过千遍万遍,所有线条都已铭记于心,对方的茶金色短发,眼角与额头从年轻时就存在的纹路现在变得更深了,习惯性紧抿的嘴唇,还有看起来清瘦其实蕴含力量的身体。
还有那双眼睛,近距离看到是灰蓝色的,很冷静也很沉默。她努力的去看,直到她不得不眨眼。她在寻找他身上有没有一丝和她的想象中吻合的东西,十年间所有想象也不及这一刻来的冲击。
而Heinrich先开了口,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长时间的吸烟与酗酒毁了他的嗓子,即使他已不再年轻。
“Dane说你来了,我想下楼跟你打个招呼。”他灰色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然后定格在她漆黑的眼睛。
“你不能在这儿睡觉,容易感冒,而且对脊椎不好。”他说。
“哦,对。”她的眼睛还是盯着Heinrich。事实上她紧张极了,黑色的眸子里睡意褪的一干二净,还布满血丝。
她想自己的头发看起来一定乱糟糟的,长途旅行脸色也会变得苍白的吓人。她是不喜欢打扮,但她只要见人就一定会收拾的清爽利落。现在可真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Heinrich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时候被Dane敲起来的,也不知道在自己这里注视了多久。
显而易见,Dane一定是趁着自己睡着后去把Heinrich叫来的,也许还会说点儿什么:“她想见你”的蠢话。
思及如此她颓废极了,挫败的用手揉了揉没有化妆的脸,用力直到精致的眼角微微泛红。
“我…你说的对,现在我的后背酸死了,但我忘了问Dane我的屋子在哪儿。”
好极了。突兀,笨。愚蠢的无可救药,她想。
Heinrich的表情没有变,也许是光线不足的原因,他英俊成熟的脸上表情甚至有些柔和,林蔓蔓感谢自己因为花眼而萌生出的自我优越感,那让她在Heinrich面前稍稍找到了丁点儿自信。温柔的Heinrich正几乎碾压破裂她的心脏。
“我知道,一个月前Dane就安排好了。”然后他起身:“跟我来吧。”
她趁着他背对她的样子偷偷打量他:他可真高,她刚刚能够到他结实宽阔的肩膀以下的位置。
Heinrich伸手想拉她,但她没有。她自己站了起来,那件外套滑落之前,她抓住了它。
她拿着在机场Dane披给他的外套,贝雷帽已经被Dane拿走了。
“我得把这个还给Dane,放在这里可以吗?还是哪里有衣撑?”
Heinrich盯了那件外套足有一秒,视线又重回林蔓蔓身上,并无明显情绪波动。他了然的说:“给我就好,是我的。”
林蔓蔓忽然醒悟了,那外套的烟味为何那么浓烈,而且此时此刻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该死的Dane当然不吸烟,抽烟的是Heinrich。她穿的是Heinrich的外套!
“这…”也许她不该这么尴尬。
“给。”她还是尴尬极了。
索性Heinrich没说什么,神色自然地接过,对她说:“跟我来,小心脚下。”后就在前面带路了。
她仰头看着寂静的楼上,不知早就走了的Dane知不知道此刻发生的这些。
他一定知道的,因为她了解他的所有思想,他们是一种人。
静静地跟在Heinrich身后的林蔓蔓,对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缓缓露出无声的,沉寂的微笑…
Heinrich的背影如她预料的笔直,像新西兰高大的山毛榉般。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他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套头毛衣,休闲式牛仔蓝西裤。看起来随意极了,也英俊极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荧幕出现过,林蔓蔓高中毕业后忙于生计。她对Heinrich外貌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年在同桌家看的电影,Heinrich饰演一位推翻奴隶制度的奴隶主
她那时去不起电影院,在家里也没资格拥有电视。而当她负担的起自己的生活时,她却固执的不再看Heinrich,打定主意将他存在脑海里,那次唯一的惊鸿一瞥成就了今天的故事。
所以万事一劫一缘,早有因果。
“OK。”他停留在某个门前,回过头来,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她。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她低声说。
他们两个都没有动,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足够隐秘。她小心翼翼地藏匿眼中的热望,她不想让这些把眼前的一切搞砸,她尽力叫自己不去幻想为何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Heinrich而不是别人,然后像是所有最最友好的陌生人一样,她鼓起勇气道别。
“晚安。”她说,但深深地呼吸却暴露她的情绪。
仿佛被按下某个开关,Heinrich才说:“晚安。”
他没有停留,默默地走了,她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用手按在门把手上小声地说:“明天见…”我唯一梦想。
然而Heinrich却听见了,他站在走廊的那边回了头,几乎融入黑暗,可轮廓分明,正是她梦想的化身。
他对她轻轻地笑了,她不会看错,即使灯光再微弱,她也能感觉到任何他的表情变化,一直坚毅的眉轻轻舒展,他点了点头。
羽毛枕很舒适,她没力气洗澡了,屋子比起Dane更像是Luke收拾出来的,简单的大地色没有多余装饰,床头柜有一张便笺,用一束深粉色的玫瑰压着,屋子里洒了淡淡的女士香水,上面提醒她早晨7:30下楼用早餐。
她以为见到Heinrich后她会睡不着,但她没有。松软的羽绒被包裹住身体的刹那,睡意袭来,她阖上眼帘,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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