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意外的天灾
今天是也许是我大学四年生涯中最快乐的一天，因为在离毕业的前一天，终于和上海的一家公司签了就业合同，以后不必再为工作而四处奔走了。大本在七八十年代也许很吃香，可是在现在的中国，却几乎成了残羹剩饭，只好连卖带送地推销自己。
我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宽额，浓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锐利得让人无法面视；眼睛下的鼻子是挺直的，嘴角边有两道弧线，微微向下倾斜，使这张漂亮的脸孔，显出一份冷漠与倨傲。傲慢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缺少了那么点傲慢，也就少了些许独特的气质。我今年刚满二十一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所以我有引以为傲的本钱，那就是青春。
镜子中的我，看起来似乎有些单薄，那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后果，而1米七的身高更是被一些人讽刺为三等残疾。可是我却对自己很满意了，对于一个月收入不足300元的贫困家庭来说，能供我读完四年大学，我实在是感到无比幸运的了，还能对命运有什么刻薄的要求呢？如果硬要说有遗憾的话，那就是我的父母未能享受到自己千辛万苦供养的儿子的回报，就撒手荣登西方极乐了。
就在我对着镜子自顾自怜时，宿舍的门突然响了，起先是两声脆微的敲，不到三下就变成擂了，中间还夹着着脚踹的声音。
“谁啊，有毛病呢？”我一边嚷着，一边放下镜子去开门。
门开了，先冲进来两个民警将我一前一后夹在中间，接着才是系主任才挺着大肚子迈了进来。
我一见大盖帽头就发懵了，虽然我这人一向比较自负，可是对于穿着一身老虎皮的警察，则是一向是敬而远之，倒不是自己犯过什么事，而是实在是惹不起，这也是中国无钱无权的小市民所持的普遍心态。
“你就是龙风？”前面的高个警察一脸严肃表情问道。
我不敢面视对面的警察，于是看了看后面脸上阴晴不定的系主任，咽了一下口水回答：“是------”
“你认识她么？”那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有几丝飘拂在她的脸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长而黑的睫毛向上微翘，使她整个面容都笼罩在一种充满青春气息的明媚里，美得简直无法形容。
女孩我见过不少，可是象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我却还是头一次见，而这却还仅仅是一张不会动的照片而已。
对于女孩，尤其是漂亮的女孩，我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即使你再有才华，如果没有个有权有势的爹，你这一生的轨迹基本是定性了。念念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朝他摇摇头说道：“没见过，从未见过！”
“你再想想，仔细地想想！”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坦白从宽抗，抗拒从严”的味道。
“真的没有！”我豪不犹豫地说道。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和警察沾上边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好事，难不成这女孩是个骗子，当然如果能被这么漂亮女孩骗，似乎也是一种幸福。
“龙风，你在学校也算挺守规矩的了，而且今年刚入了党，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吧？”系主任见我对警察的问话是一问三不知，只好挺着啤酒肚，挪到我面前说道。
“交待什么？”我迷茫地问道。
“梦见雨晴这个名字，你该不会陌生吧？”
“我网上的一个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惊奇地看着系主任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球问道。
“这是你三个月来和她的聊天记录。”面前的警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说道。
“你们----”我先是惊讶，转被愤怒所代替，没想到自己上网聊天记录居然全被人记录了下来。
“虽然这份记录虽然没有违法的谈话，但是从中我们了解到你和梦见雨晴在网上相当亲密，这次她离家出走了，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那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梦见雨晴？”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和自己在网上倾心之谈而引为红颜知己网友居然是如此的漂亮。
“不错，她在哪里了么？”警察和系主任居然心有灵犀地异口同声问道。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我的答案比黄金还要闪亮。
“不知道！”我无奈地回答道。我的无奈在于没想到“梦见雨晴”居然是如此漂亮出众的女孩，更没想到为了她的失踪会有两个警察如此热心地打探，再加上她以前在聊天中无意表露出来的语气，无疑显示她出身在一个贵族家庭，而这些又岂是我这一介寒门书生所能攀得起的呢？
那两个警察和系主任在无比耐心地询问了三个小时后，只好带着同样无比的失望而去。
其实他们的失望也许只是一次邀功献媚的机会，而我的失望则要远胜于他们，那是对一个网恋神话的死心。然而一切都将无所重要了，我就要离开这个生存了四年的城市，大学生活对我并不是一个美不可言的记忆，生活就是如此，平淡而不失真实。
汽车在狭隘的山路上艰难地爬行着，我望着窗外飞快移动的景物，不由陷入一片沉思中。我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是我能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大都市中站稳脚么？我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面，而要站在金字塔最顶峰的人，也许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是我却坚信，一定有走到梦的那端的一天。
汽车是从国营车站出来的，但是售票员显然比私人车主更具热情，舌如弹簧一样，从出站一直沿路喊着，叫嚷着招揽生意，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直气得他一直坐在那里喝水，我数了数，不算他手里的那个，面前已经摆了四个空矿泉水瓶。
好不容易上来个胖子，他四十岁左右，体型稍胖，油亮的头发下面是满脸横肉，如果把身上笔直的西装换成破旧一点工作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菜市场上的屠夫。
车上只剩我边的一个空位，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我旁边。
“学生吧？”他坐下来，搭茬问道。
刚出学校门，很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所以我点点头，没有回话。
可是他却不厌烦地拉起家常起来，什么天南地北，奇乡异调，独自泛泛而谈地说了半个多小时，见我还是依旧冷漠的看向窗外，只好拿出一本杂志来看，似乎刚才颇有对牛弹琴的之态。
少了噪音，倒是不习惯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焦点看去，我才发现那是一本不知名的报刊，上面斜斜画着几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图片，夸大的某方面器官让他脸上的肥肉都变了形，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眼里还充着一种光彩，那是绿色的光芒。
不屑于身边低俗的趣味，只好无聊地望着窗外的景色，除了山，还是山。几米宽的山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无底的山崖。虽然我一直很希望有机会爬山，可是真正见到大山的险竣时，却胆颤了，那是弱小生命对神奇大自然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然而山路似乎无穷无尽，转了无数个弯后，依旧还是满眼的料峭景色。而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越来越大起来，象烈马嘶鸣一样，我不得不拉上窗户，准备闭上睁了一天的眼睛休息一下。
突然天边一声闷响从远及近，它象闷锤一样，敲在车内每个人的心间。
打雷了么？我睁开眼睛看看黑糊糊的天空，那黑压压的乌云犹如受惊的羊群一样，被风鞭赶着，向我们压了过来。
“真他妈的鬼天气！”胖子收起了被攥出汗水的色情杂志，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他话还没落音，一缕歪歪斜斜的闪电，象绳索一样拉下了倾盆大雨，豆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顶、玻璃，这一刻让充分暴露大自然的野性。
“没法走了，我走了这条路十来年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的雨。”司机看看窗外弥漫着的雨气，把发动机停住了，转回头向我们无奈地说道。
暴雨似乎拉近了人们间的距离，一时间真个车厢变成了蚊子堆，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有唱歌的，有聊天的，还有指着窗外大雨骂娘的。
忽然车身不经意地动了一下，喧杂的车厢似乎被人喷了灭蚊药，顿时宁静起来，却不到一刻时间又热闹起来。然而接下来的脚下一阵颤动，使得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司机。
而司机也在惊奇地望着大家，发动机根本没有启动，哪来的动静？
车内一片寂静，突然又是一声巨震，整个车厢都晃了起来，司机脸色大变，口中叫道：“不好，要山崩了，快…………”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一脚踹开车门，跳了出去。
司机的话象定时炸弹一样，开始众人都没明白过来，然而等过了一两秒钟，被大脑翻译过来明白这句话的后果时，整个车厢顿时成了一窝蜂，你挤我，我挤你蜂拥而至车门。然而这时整个汽车，已经象风雨中的小舟，摇摆不定了。
“快拉开窗户跳出去！”身边的胖子满脸苍白地向我喊道。
等我手忙脚乱地拉开车窗，那胖子却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赶忙向外钻去，不想自己身体过于肥大，一下子卡在上面，我只得使劲用脚将他踹了出去，头一次知道踹人也是这么的累。
等胖子出去后，我不顾雨点将皮肤打得生痛，也钻了出去，刚向下跳落，却听见胖子一声杀猪般的惊叫。我迷茫了一下，终于感觉不对起来，过了过了四五秒双脚不但没有落在地上，反而越来越快的往下坠落，心中终于明白了胖子惨叫的原因，跳进了路边深不见的悬崖。
那一刻，整个心一下子空洞起来，凌厉的风刃，锐利的雨镞，刮打在皮肤上，却没了一点感觉。恐惧的阴影，象潮水一样蔓延在脑海，难道这就是死亡么？
在空中翻落地我，惊奇地看见天上的闪电居然一丝一链地从天边各处聚拢了一起，在头顶处形成了一条无比闪亮的光柱，里面似乎有银芒不断地流转。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漫长的坠落，终于能感受到大地的气息，然而就在我即将亲吻死神的那一刻，天上那股无比银亮的光束，瞬间就冲了下来，留在我的最后一丝意识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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