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松风寒
连着几日都在赶路，金茂城至长西需四日的马程，如今停停走走预测着明日便能到了。一路上都很荒凉，没什么村庄。难得今日遇到几户人家，李月观派人去换了些衣衫发饰，皆是些普通的衣裙，虽做工粗糙些，但也还算美丽。
“郑姑娘！”
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帐帘，佳人静坐正梳洗。侍卫低着头将手里的几个托盘放在桌上，郑浣起身来回的翻看了一番。
“这是将军去前头的村子里买来的，都是些新衣服新发饰，将军让您将就用些，请您梳洗完毕了就到外头用膳。”
郑浣点了点头，微微的弯着唇笑，这番如花蕊般绽放的笑容让眼前的几个小侍卫惊艳的直要下跪，摇摇晃晃稳了许久才站直身子。
“多谢将军，也多谢几位小兄弟了。”
几个侍卫几乎是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着离去的，郑浣看着托盘里的发饰衣裳，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却都清丽精致，将军也是费了心思的。
郑浣挑了一套翠绿色的齐腰襦裙，带了一对茉莉花雕的发钗，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鬓，镜子中的人即是素面朝天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夜幕降临，营帐外头的空地上升起了火堆，渐渐的热闹起来。边境人员稀少，繁星满天十分美丽。
“将军？”
“你来了？快坐到吾身边来！”
李月观将郑浣拉倒身边坐下，翠色娉婷，最衬佳人，翠色衬的她面如娇花粉唇更嫩，墨丝入夜，今夜的星空霎时都失了光辉。
“来！”
李月观将撕好的羊肉包着芭蕉叶递给郑浣，郑浣接过羊肉望着她浅浅的笑着。李月观转过头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牙，欢乐的模样叫旁人看了都是满目艳羡。
赵未恒从头到尾对郑浣翻了无数个白眼，看着身旁狼吞虎咽吃的像野兽一般的吴有天嫌弃至极，将肉一摔不愿再吃了。吴有天笑嘻嘻的抓过他的肉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调侃。
“呦~我们的副将大人这是吃饱啦？不对呀！你啥时候成麻雀胃了？吃这几口小心连剑都拿不起来~”
赵未恒抬脚就踹，将吴有天手里的肉踹到了火里，心疼的吴有天嗷嗷直叫，差点扑进火堆里抢肉吃。
“赵未恒！你跟人过不去别跟肉过不去啊！你脑子被羊坐了啊？”
赵未恒气鼓鼓的杀了吴有天一个眼刀，架着二郎腿晃起了脚，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月观身旁的郑浣。
“傻大个儿，我劝你啊少吃羊肉！这羊肉啊可膻的很，当心吃完了满身骚味！”
虽然赵未恒平日里就有爱吃干醋的毛病，将军一向随着他，可饶是吴有天也没见过赵未恒这样咄咄逼人的模样，吴有天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安静吃羊肉面不改色的郑浣，估计是这个漂亮的女人给了赵未恒挫败感吧？不过这女子确实很漂亮，和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就算是小皇帝最宠爱的贤妃也比不上她。至于赵未恒，顶多就一小白脸，还不如人家头发丝漂亮呢！吴有天心里想着面上却绷着脸去撕火上的羊腿，他可不想管这些，他只想吃饱后去睡个好觉。
“你还吃！不怕被骚死啊？”
赵未恒看到吴有天还想去碰羊噼里啪啦的去打他的手，急得吴有天手忙脚乱的抓着羊腿就往嘴里塞。
“赵未恒！你有完没完？要吃吃不吃滚蛋！”
李月观真是怒了，这个臭小子一天天还没完了。赵未恒脑袋一缩安静的坐了回去，吴有天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羊腿。李月观深深地叹了口气，顺手将旁边的布包放好。
“将军？”
郑浣看着那个长长的布包有些好奇，抬着浅紫色的双眸疑惑的问道。
“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李月观拍了拍布包将它打开取出，是一把中阮，有些陈旧但还完好无损。李月观将中阮递给她，郑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你喜欢？”
郑浣点了点头，细细的抚摸着陈旧的中阮。
“小浣自幼练习歌舞乐器，对一些乐器都略知一二，中阮音色恬静，是小浣最喜欢的乐器。想必这把中阮的主人一定很是爱惜它，这把阮里里外外没有一丝磕痕，擦拭的也十分洁净，只是不知道为何战乱迭起之时，它的主人没有带走它。”
“哼！一把琴而已！命都顾不上了还带把琴？真是无病多呻吟！”
赵未恒不屑的看着郑浣手里的中阮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嫌弃，李月观反手就捡了地上的石头砸他。
“赵未恒！你在废话吾就将你的舌头连根拔起！让你的舌头废话个够！”
赵未恒连忙捂着嘴巴不在废话，郑浣笑了笑，抱着中阮试了试音色，兴奋的对李月观道。
“小浣承蒙将军搭救，这一路来将军对小浣的照顾小浣皆无以为报，将军可愿听小浣弹奏一曲？让小浣对将军略表谢意？”
“哼！报答救命之恩就弹首曲子吗？”
“你闭嘴！”
看着赵未恒的贱嘴李月观真想把他缝起来拉倒，今夜繁星万里春风惬意，听曲赏美人，岂不是人生快意？李月观将身上的披风披在郑浣肩上，点了点头。
“你弹吧，吾很想听，不知道你打算弹奏何曲？”
“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金茂城之事相信众人心中多有郁结，一曲松风寒，愿将军静心。”
中阮的第一根弦拨动时李月观便觉得眼前一亮，中阮的音色如同诗音，恬静，柔和。仿佛世间的所有纷扰那些鲜血淋漓的尸骸惊天动地的惨叫一瞬间褪去，自己仿佛不再是那个指控千军万马的将军，而只是一个山水田园间的观景闲客。日里观山作画，夜里品茗奏乐。松风轻拂，寒意悄袭静带凄清，心灵何时这样宁定过，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曲毕久久，可方才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却无法消散。李月观睁开双眼，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紫色双眸，有些愣神。郑浣抱着中阮看着她，纤细的指尖有些苍白，小巧的脸蛋光滑如玉，李月观有一种想要抱紧眼前之人的冲动。她懂她！这世上唯有郑浣才懂她李月观！
“将军？心神可有好些？”
声音柔柔的，比之中阮更加撩人肺腑却也更加定人心弦。一旁的吴有天惊艳的直拍手掌，兴奋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浣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吴有天是个粗人，想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词句，但是刚才那首曲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你个傻子！哪有人评价曲子舒服的？丢不丢人啊你啊？”
赵未恒连忙把他拽回地上，吴有天三下两下就将他踹开了，对着郑浣笑的眉飞色舞，郑浣也是被他的样子逗得笑开了花。
“就是舒服！感觉心里烦心的事情都没有了！一身轻松！嘿嘿！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老赵！说实话，你不觉得很舒服吗？”
“哼！”
赵未恒面上一囧，连忙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吴有天。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见过世面啊？这种曲子也就一般般吧！上不了台面的！”
“呦呦呦！可把你厉害的！你就吹吧！我不管我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吴有天酸完赵未恒晃晃悠悠就回了自己的营帐，赵未恒觉得没趣，瞪了眼郑浣也慢悠悠的回了营帐。郑浣见众人都散去了，便也打算回营帐休息。李月观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手轻轻地抚摸郑浣怀里的中阮。
“你可知，你弹出了吾的心愿。”
郑浣微微一愣，轻轻地抚上李月观的手背。林里的风有些凉意，可李月观的手却暖的发烫，那是一种由心透出的暖。一般人的手皆是皮肉之暖，而这个人，暖的不是她的皮肉，而是她的心。
“小浣不知将军的心愿是何，但将军的心愿定是小浣的心愿。”
今夜的星辰真是美得不像话，悠悠的曲声，动人的言语，和那一刹那间心意相通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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