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离营
秦希对朝堂的事知之甚少，唯一的了解，仅仅来源于当年秦爹还没死的时候，常听他说起先帝如何如何。
后来先帝病故，新帝登基没几天，京城就传来宋家遭难的消息，紧接着宋迹被送到潼幽关，第二天，秦爹就带人去了京城。
庞煜这个人对秦希来说一直都很陌生，直到在刘宅第一次见。
他和秦爹年纪相仿，不同的是秦爹的目光永远是坚定而清澈的，他的眼里却无处不是算计。
“你没必要威胁我家人的性命。”秦希注视着庞煜，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有些气馁，沉默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道：“京城我去，但是庞大人还要帮我一个忙。”
“说。”讨价还价的人庞煜不太喜欢，听秦希这般强调，勉强给了点儿耐心。
“留刘兆一条命。”
“刘兆？”
庞煜在脑海里搜索出他的身份，气息沉了下来，双目微微眯起，看向秦希道：“你可知这刘家与本官历来不和？自你答应本官之时开始，你便是本官的人。为刘家说话，还让本官帮忙，是什么让你误以为本官这么大气？”
秦希语塞。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当初看庞煜去刘家，她还以为只是看门小哥单方面对那些侍卫不满，没想到，是主子家有矛盾。
“你可以换一个要求。”
若非她是秦延的女儿，庞煜并没有这份耐心。
秦希想了想，摇了头。
庞煜诧异道：“本官以为你会让本官放了你的家人。”
“说了大人也不会放，何必说？”
庞煜：……
这的确是他的性格，小姑娘倒是看得清楚得很。
双手叉腰，庞煜轻微晃了晃身子，转身走向案几，道：“许你回家半日，明日一早，随本官回京。”
看出庞煜在下逐客令，秦希自觉地退了出去。和魏文打了个照面，便匆匆回自己的营帐，没想到刘允还等在那里。
顿了顿脚步，秦希朝他走过去，却还没到跟前儿，就看见萧长业从刘允身后不远处走过来。
刘允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看见萧长业，颔首点了下头，旋即着意看了一眼秦希，翩然离开。
萧长业走到秦希面前，看着刘允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秦希看了他一眼，避而不答，进了营帐，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起，站在架子前，看了那套弓和箭好一会儿，才一狠心，拎着包袱走出去。
萧长业横在她面前，盯着她手里的包袱，皱眉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秦希道：“我已经出局了。”
出局的人，当天就回离开军营，这是规矩。
萧长业意外道：“谁说你出局了？有父王在，谁敢说你出局？关将军吗？父王会说服她！”
闻言，秦希垂下了头。片刻之后，抬头看向萧长业的眼睛，说道：“萧长业，谢谢你对我的照料。但我得告诉你，我要的，不只是红缨军，是整个镇北军。”
萧长业头一次从秦希嘴里听到她明确地表达自己的野心。很明显，当时在茶楼他说的那番话，对秦希并没有用。
“你还在怪我父王？”
“从他拿走镇北军，将我们一家赶出潼幽关那天开始，我就没再当他是一个叔叔。”
“所以……你就答应了庞煜？”萧长业不可置信地问。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不解她为什么宁可跟仇人为伍，也不愿相信他们，甚至要走到他们的对立面去。
秦希不置可否：“射日弓我放在了帐篷里，你随时可以检查。我走了。”
和萧长业擦肩而过，秦希径直走向营寨大门。
“秦希！”
牵着马儿走出去的时候，秦希忽然听到哨塔上有人叫她。转头看上去，却是萧长业。
是来送她的？
下一刻，秦希就看见萧长业举起长弓，架起的长箭对准了她的脑门。
秦希惊愕地睁大眼，就听萧长业在哨塔上喊道：“你若能躲过我三箭，我就放你走！否则，我一定把你带回潼幽关！”
旁边的士兵听到萧长业对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吓得不要不要的。正愁着要不要去通报镇北王的时候，萧长业的第一支箭已经“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顺着箭飞去的方向看，那出局的小姑娘已经飞快地跨上了马，与那支箭刚好擦脸而过。紧接着，小姑娘就狠夹马腹意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营寨前那一片空旷的黄沙地。
“小将军！”
守塔的士兵刚喊一声，萧长业的第二箭已经飞了出去。看那角度和力道，分明冲着那小姑娘的腿去的。
就在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儿的一刹那，小姑娘骑着马拐了个急弯儿，利箭“嗖”一下射到马肚子上，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嘶鸣，马儿应声倒地，小姑娘直接被甩出去，倒在黄沙地里。
霎那之间，尘土飞扬。
娘耶！
旁观的士兵对那般摔下去的疼痛几乎感同身受，这一刻也明白了，小将军是真的要人命啊！
守塔的士兵不全都是镇北军，看萧长业如此，可不愿意跟着这些人一块儿受罪，早早就有人去中军大帐通报了自家将军。
然而当众人赶过来的时候，萧长业的第三箭早已射了出去。守着哨塔的士兵和萧长业一样，僵直身子站在哨塔上，目光笔直而错愕地盯着那个钻进林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
守哨塔的士兵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一个个儿地，被副将一问，纷纷将脑袋埋进胸膛。
那惊险刺激的一幕，此刻还残留在他们的脑海中。
那小姑娘从飞扬的尘土里站起来之后，不再躲藏，笔直地站在那里，整个儿当靶子给萧长业射。
萧长业蓄积力量，毫不留情地射出最后一箭。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那破空一射，穿透草木轻而易举，加之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人留下反应的余地。
然而，他们都以为小姑娘命休矣的时候，眼睁睁看见她将身上的包袱往前一丢，侧了侧身子，就戏剧性地挡住了利箭的攻击。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
那看起来黄不拉几的小姑娘，将利箭从包袱上取下来，站在营寨大门外丈远的地方，对准哨塔抛射过来，“嗡”地一声，稳稳地扎在丈高的木板上。
站在上头的哨兵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木板轻晃了一下。这是什么力道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一群小兵不晓得萧长业在想什么，反正他们觉得自己肯定是见鬼了！
没了代步工具，秦希徒步穿过官道，经过墨林县回到刘家村已经天边擦黑。
村民陆续从庄子上回来。
到了村口，几个小伙儿看见秦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连忙凑上去，七嘴八舌道：“秦希，你可回来了！找着你娘跟你妹妹了吗？”
“什么？”秦希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你舅舅跟你外祖父都要找疯了，你还不知道吗？”
唇瓣微启，秦希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就跑回秦家。一进院门，就见两个小不点抱着小兔子所在廊下，一脸愁容。
“刘容刘易！”
兄弟俩听到秦希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抬头看见真的是她，撒丫子就跑上去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大腿：“大表姐，我们好饿……”
秦希将兄弟俩牵进屋子，问道：“就你们俩在家？”
“嗯……爹爹和祖父都出去找宝儿表姐和姑母了？爹爹留的东西我们吃完了，好饿啊……”刘容饿极了，说气话来有气无力，抱着秦希的胳膊，差点儿想象成香喷喷的鸡腿一嘴啃下去。
秦希匆忙放下包袱，领着兄弟俩到厨房，刚弄了点儿吃的，姐弟仨垫了垫肚子，就看见刘老汉和刘福回来了。
“希姐儿？你、你怎么回来了？”刘福看见突然回来的秦希，一脸诧异。
秦希不着急解释，想他们疲累的样子，又赶紧就着锅煮了两碗面端给二人，等他们吃完，这才解释道：“我回来收拾一下，明天去京城。”
“去京城？”
一波未平又来一波，饶是刘老汉也没那么好的心理承受力，听秦希如是说，疑惑道：“你不是要参军吗？怎么要去京城？”
“我……”秦希突然语塞，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去京城参军？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
庞煜现在要把她带走，纯粹是为了提防镇北王。而她怀揣着自己的目的，也答应了去京城。
沉默了一会儿，秦希转而问道：“我听村里人和刘容刘易说，你们去找我娘和宝儿了？”
说起这个，刘福和刘老汉就一脸愁容。最后，还是刘福一脸歉意地说道：“这事儿怪舅舅！原本只是想带你娘跟你妹妹去城里吃顿好的。谁料想，酒楼还没坐下，她们人就不见了！
这墨林县也没多大，起先我们以为是娘俩看到胭脂铺什么的去逛了。可等到快要关城门了，我们才发现不对劲。这两天我和你外祖父去城里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本想是要报官，可那当官的却说如今有贵人在墨林县，没空管这事儿！”
人是被庞煜带走的，当官的自然不敢管。
原本她以为刘老汉他们也被带走了，谁料到被带走的只有刘氏和秦宝儿。犹豫片刻，秦希宽慰二人道：“这件事我已经找人帮忙了，如果找到人就会直接送到京城和我团聚，外祖父，舅舅，你们不用担心。”
“找人？你能找什么人？”刘福对秦希的人际关系相当怀疑。他一个做生意的能找到的门道都不管用，她一个小丫头能有法子？
刘老汉将烟枪在桌角敲了敲，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起身道：“有事明天再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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