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秀女
京都燕梁，身居大周腹地，富庶繁华。仁嘉十年，天子年满十八，选秀充盈后宫势在必行，越临近后宫大选的日子，京城越热闹。
禁军侍卫营正值换班的时候，交替的侍卫悄声讨论着从正阳门进来的那一溜肤白貌美又娇嫩可人的秀女。
也不晓得哪个起了个头儿，瞧见准时报到的秦希，调侃道：“照哥儿几个说，秦希要是皮肤白点儿，也不比那些秀女差，是不是？”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在皇上跟前儿两年都没啥进展，足可见皇上压根儿没把她当女人。白不白，都一样……”
三两个人一起起哄，侍卫营里便荡漾开此起彼伏的笑声和打趣声。瞥了一眼无聊的同事，秦希确定长刀稳固地佩戴在腰间，签了名字，前往御书房。
距离被庞煜坑骗已经过去两年，她开始习惯这个特殊的身份——皇帝最讨厌的贴身侍卫。
然而因为她是庞煜安排过来的人，皇帝萧淳只能暗地里表达对她的不满，并不会明面上给庞煜难看。
选秀大典在后宫举行，整个侍卫营能自由出入后宫的侍卫，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女的。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场合，按照庞煜的指示，她必须贴身守卫。
“陛下，选秀即将开始，太后已经在御花园等候，您可是现在过去？”
秦希刚到御书房，就听陈内侍一边掐着嗓音询问萧淳的意见，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边的冷茶换掉。
萧淳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奏折，过了好半晌，才道出两个字：“不急。”
轻启唇瓣发出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和正襟危坐的他一样，处处透着王者的气魄。
成长起来的他开始接手朝政，而不是像八岁时那样，事事依仗庞煜。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巴不得每分每秒都用在处理朝政上，哪儿有什么心思管秀女？
皇帝不急，陈内侍急啊！
“可是陛下……太后派人来催了三遍了……”陈内侍鼓足了仅存的勇气，弱弱地提醒皇帝。
萧淳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奏折批注完，叠好放在一边，这才抬了抬头，道：“选秀是庞煜提的，让他去选。”
“陛下，这……”
“他能选朕当皇帝，一定也能给朕选个好皇后。把朕的话原封不动传下去。”
陈内侍：……
这种话他敢去传？
就算是皇帝借给他胆子他也不敢啊！
陈内侍求救般地看向一旁干站着的秦希：好歹你是庞大人的人，说句话啊！
秦希：……
念在陈内侍平日对她不错，秦希沉了沉气，上前对皇帝行了一礼，道：“陛下，庞大人最近身体抱恙，已经请了假，您忘了？”
听到秦希的声音，萧淳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厌烦，端起手边的茶浅嘬一口，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哼笑道：“朕还真是忘了。”
他不过提了一句要亲政，庞煜倒是爽快，二话不说，让人把奏折全搬到御书房来，然后称病不朝。
个老狐狸，诚心看他笑话不够，还整一堆秀女来给他添堵，真能！
萧淳突然心烦起来，之前批阅奏折的专注不复存在，坐了一会儿，起身道：“去御花园看看。”
御花园里，今日份儿参选的秀女已经排排站好。
燕梁的天气自来多阳少阴，温高气热。
阳光晴好，一堆如花似玉，扶风弱柳般的姑娘站在太阳底下，没一会儿，已经有几个满头大汗，摇摇欲坠。
一身盛装的太后坐在凉亭里，看着一群脸色不佳的姑娘，心情也不好。看了眼凉亭一边立着的沙漏，问道：“皇上怎么还不来？”
“皇上驾到——”
刚问了这么一句，太后便听陈内侍的声音在凉亭外连接的回廊转角处响起。
一众姑娘听到这一声，一个激灵，全站直了身子。连额头的细汗都没工夫擦掉。
当一个俊朗如阳的男人一点点闯入视线，她们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砰砰砰猛跳不止。注意到这个大周最尊贵的男人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丝不悦时，她们心里又多了一层担忧，行止间，越发拘谨小心。
萧淳横扫一眼亭外站着的姑娘，倒是个个儿貌美如花，只是没一个能特别到让他一眼相中。走到凉亭中央，萧淳和太后对了个眼神，便在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示意陈内侍开始。
一众秀女立马调整自己的状态，但让她们想不到的是，满怀期待地站到皇帝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罢了，竟转头问他身后那个黄不拉几的女侍卫：“你觉得如何？”
这就尴了个大尬。
秦希一点儿都不想回话，但皇帝一脸你不说我就不继续的冷漠表情，太后帮腔都没用。
沉默片刻，回道：“陛下，臣嘴笨，说不出这些小主的好坏。”
她不说，眼前的秀女就直接被否定。完了萧淳还特地看她一眼，好似在说，这样的结果是你造成的，跟我无关。
瞧着一个个怨念的眼神似刀子一般飞到自己身上，秦希在下一个秀女上来之后，绞尽脑汁想了想形容词，道：“这位小主气质贤淑，眉眼如画。挺好。”
“是吗？”萧淳脸色不变反问一句，直接否定，“可惜朕不喜欢，下一个。”
秦希：……
接连夸了三个姑娘，个个都被否定。
这秦希还能不明白皇帝是把对庞煜的不满往她身上撒？
一直没插嘴的太后也看不爽了，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两句时，萧淳直接让陈内侍宣下一个女子上前。
这回秦希看了看那模样清冷的姑娘，试着说反话：“这位小主虽家世不错，样貌不错，但双目无神，陛下慎重考虑。”
“依朕看，她气质清冷，不是爱搅弄是非的女子。朕喜欢，封贵人。”
秦希：……
陈内侍：……
虽然很想吐槽皇上选秀女太过儿戏，但好歹是选了一个，一边儿太后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陈内侍和秦希默契地对视一眼，识趣地选择了配合。
接下来还有三十来个秀女，秦希把握住皇帝的心理，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他钦点的人突破了个位数。
眼看任务即将达成，秦希松了一口气，正当此时，陈内侍忽然宣报下一个秀女：“肃州知府秦万年之女秦宝儿，年方二八，品貌端庄，性情温婉，善琴与绣……”
原本萧淳听见姓秦的便心生不悦，谁料那秦宝儿以娉婷之姿站在跟前来的时候，他一下被吸引了心神过去。
回忆起初，他并不记得在人群里看到过这样一个姑娘。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她的裙衫红翠相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就让人感觉她整个人在发光发亮。
萧淳感觉到自己的心头一次有了悸动的感觉。
“陛下，此女子……”
秦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不得相见的人，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了眼前，险些不受控制地冲上去。好不容易定了心神，秦希刚想开口称赞两句，好让皇帝否定了她，就听见萧淳突然开口道：
“封贵人，赐号明。”
明贵人。
是了，今日选出来的十几个秀女，封贵人的有，封常在的也有，可有封号的，就她一个。
太过特殊的待遇，只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那一瞬间，多少嫉妒的目光，羡慕的眼神从四面八方集中到她身上。
但她依旧泰然处之，不卑不亢地谢主隆恩，一身贵气就像天生使然。
她的妹妹宝儿，何曾有过这样的气魄？
有一瞬间，秦希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她头上那一支熟悉的木兰簪，她那张变化无几的熟悉面孔，却又清晰地提醒了她，此人乃故人，她的亲妹妹——秦宝儿。
自秦宝儿后，萧淳更没有了选秀的心思，只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又随意指点了几人。
草草结束选秀，这个情窦初开的皇帝就按捺不住，当即点了今夜由秦宝儿侍寝。
听到旨意传下去的时候，秦希简直想一刀剁了萧淳！
禽.兽！
宝儿才十六岁，他也下得去手？
秦希站在萧淳身后不停甩眼刀子的场面被陈内侍看在眼里，他心里好奇，正当时，一个前朝侍奉的小内侍跑了进来，得到消息，陈内侍连忙上前小声地禀告萧淳：“陛下，工部户部和礼部的尚书在御书房外等候，似乎有要事禀报。”
秦希离萧淳近，加上这两年被有意训练过，已耳力非凡。听到陈内侍的话，忍不住内心窃喜。
这可就煞风景了。
六部的人有一半都是庞煜提拔上来的，这群老家伙平时事儿最多。这时候来闹皇帝，八成儿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皇帝是不高兴，可能怎么样呢？
他可是日理万机，立志当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的皇帝，总不可能把大臣晾在外头，自个儿在后宫跟新来的妃子哼哼唧唧吧？
秦希乐见其成，和陈内侍一前一后，便将一脸不悦的萧淳拉出御花园，送到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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