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东市见闻
就在此时，低头走在前头的陆甲急促而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别看了，快跟我走！”
卫北辰的脸颊绷紧了，脚步竟然停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些像是在狂欢着的人群。
不，他看的不是那些在狂欢的人，他看着的是那些像牲口一般被锁在笼子里的，面黄肌瘦的人们！
“阿伍。”姜姮也看见了那些被锁着的人，那些人脸上绝望的神色刺痛了她的眼，令她不由急忙收回了目光，有些不安地唤了男人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挡在了他们的身前，眼前出现了陆甲有些阴沉的脸，他咬牙低声道：“还不快走！快跟我走！”
从他严肃的神色里，姜姮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拉住了卫北辰的手，低声道：“阿伍，咱们走，别看了。”
她使力将卫北辰拉离了那片欢呼的人群，不知为何，听着身后那些不知道在喊什么的欢呼，姜姮的脊背忽然窜出了一片寒意。
卫北辰一步一步地跟着陆甲朝另一条路走去，他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目光直视前方。
这样的阿伍让姜姮觉得陌生，她的心跳得有点快，忍不住抓紧了男人比她大了许多的手。
“阿伍……”她低声道。
卫北辰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朝前走着，渐渐地，那些古怪的欢呼声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周围安静了下来，这边似乎是一些米行布行，姜姮还看见前方有一家马行。
不过不等他们走到那边去，就听前方陆甲道：“这边。”
东市一共四个门，陆甲带着他们从侧门出去。门外是坊间的小道，出了东市的大门，那些喧嚣似乎瞬间被隔离，周遭安静了下来。
陆甲一直十分急促的脚步终于缓了下来，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这样的安静令人压抑，又走了一会儿，姜姮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陆甲走在前头，低声道：“有些事，咱们平头老百姓最好不要过问，问了也是添堵，你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不能，不如不知。”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姜姮却没被激怒，她的心中一丝波澜也无，低声道：“若是用无知来掩盖自己，才是最悲哀的吧。”
“好吧。”陆甲的步子停了停，待他们走了过来，才又慢慢朝前走去，与姜姮并排。
陆甲的双手还笼在宽大的袖子里，低声道：“笼子里的是‘货‘，旁边的是买家，赶车人是卖家，懂了么？”
姜姮的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道：“卖……卖人？”
她不太能理解这两个字，她生长于和平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人口买卖是违法的，她也从未亲眼见过将人当做货物去贩卖的行为。
回想起那些骨瘦如柴，目光绝望的人，姜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时卫北辰忽然开口问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肃州干旱。”陆甲淡淡道，“那些大多是从肃州逃荒来的难民，上京城可是元朝的都城，怎么会有逃荒的难民呢？”
他的话中满含嘲讽，姜姮侧目，见他唇边挂着一抹讥笑。
“太后老人家可看不得有人饿死，所以难民都被赶出了城外十里呢。有些人饿得受不住逃了来，像是老鼠一样被人捉住，装进了笼子里……”陆甲徐徐道。
此时他的声音又冷又腻，仿佛黑暗里嘶嘶吐信的毒蛇。
卫北辰身上冷意更重，道：“难民难道不是元朝百姓么，朝廷就如此纵容这种行为？”
“哈？”陆甲停下了步子站在了两人面前，满是冷意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貌似无辜的笑容，道，“你在说什么，在元人眼里，逃荒的汉人只是奴隶和牲口罢了，你会考虑的牲口的死活吗？”
“这也太……”姜姮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发觉自己说得不对。
在这个弱肉强食世界，哪里讲得了人道？
别说上京，就是白石村也有侵占孤儿家财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人道可以讲？
她不也是为了躲避战祸才从宜州来到上京的吗？若是晚了几月南北开战后她才动身，怕也是被称作难民了。
此时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早走了一步。
若是晚了，到时候在笼子里的，会不会是他们？这个假设让姜姮浑身血冷，下定决心要在这几日内就把落脚的事情给定下来。
三人沉默，又走了会儿，陆甲道：“到延康坊喽。”
之前那沉重的话题已经翻篇，陆甲又开始像个牙人一
般，给姜姮与卫北辰介绍延康坊。
进延康坊时，姜姮忽然注意到前方一个坊门进出来往络绎不绝，比起延康坊要热闹得多，她才看了几眼，就被转头的陆甲给发现了，立即道：“那边就是平康坊。”
想起之前陆甲说过的，平康坊是花坊，姜姮立刻生出了一点兴趣。
只是阿伍在身旁，她不敢说出自己想去那边看看，只好先按捺下那点兴趣，跟着陆甲进了延康坊。
延康坊里有一条小河经过，是以环境很是不错，沿河就有不少的店铺。
先是布庄，米行，还有卖灯笼的，一路行来虽然没有东西二市那么热闹，不过这边却更有生活气息。
陆甲所说的不错的铺子就在河边的布庄旁。
那布庄占地很大，靠街是铺子，进了后院就别有洞天，高高的竹架子上悬着一条条刚染好的布，其下又有染缸和蜡染坊。
而带姜姮去看的铺子，正是和旁边这个布庄一样的格局。
这间屋子以前是和旁边一样是个布庄，前掌柜也不知是脑袋砸哪儿了，去年死活要在延康坊最大的布庄旁边也开个布庄，打擂台似的。
不过这擂台是没有打过，不然现在也轮不到姜姮来看这间屋子了。
“这屋子前面的铺面不大，但是胜在院子大，后面屋子也多，你们倒是可以好好收拾一下。”陆甲带着他们转了转，随意介绍了几句。
因为之前开的是布庄，所以院子里有一口很大的井。
有井的屋子在延康坊可不多，因为延康坊本就有河，大部分的住民都是在河边打水日用的。
除了有井，还有许多被隔成一间一间的小房间，都是用来分别染布的。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