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瑜不掩瑕
再朝前走了会儿，牙郎又恢复了健谈的样子，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解这延康坊有多好多好。
二娘听得认真，听到他说坊内什么都有卖，不由得问道：“真的什么都有卖？”
“那自然是有的！”说起这个，这牙郎的语气里多了些得意，心道还不是要我来讲？土包子。
“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二娘又道，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延康坊里都有什么卖，打听好了，好把自家要做什么生意给定下来。
“什么都有！”牙郎吹嘘道，“你们租在这里都是赚了！”
“什么都有是有些什么？”二娘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再次问了一句。
“就说要带你们去看那个屋子，哎！”有人搭话，牙郎的话就更停不下来了，喋喋不休道：“旁边就是布庄，多好！以后买衣裳都近了。”
二娘挑眉笑道：“呀，你们上京人没事就去买衣裳的么？”
牙郎一下不知道如何接上这句话，就算是上京，也很少有百姓没事去买衣服的。当然，住在靠近内城权贵人家除外，可那些人家也是喊了裁缝上门定衣的。于是立刻闭了嘴。
二娘撇撇嘴，心道哪有人会因为布庄近而对一个屋子产生好感的？平常人家一年也就做个两三身衣裳，离布庄近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做衣服方便一点罢了。
她本想问问这牙郎，这延康坊内都有些什么生意，住户都怎么样。可这牙郎却一直说东扯西，完全说不到点子上去，惹得一向温和的二娘都忍不住出言刺了一句。
实际上，她想问的这些也是姜姮在这段时间里教给她的东西：一点简略的商业选址意识。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延康坊，果然见到一条蜿蜒水道隔开两边，河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石桥，来去皆是十分方便。
午后有姑娘媳妇带着衣裳在桥底下浣洗，清脆的嬉笑声传来，竟然还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境。
那些姑娘小媳妇谈笑了会儿，忽见几个不认识的面孔走过，又瞧见卫北辰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登时不住拿眼神往他身上去瞧，等他走过，便又互相嬉笑了会儿，推推搡搡地娇笑着，最后竟然唱起了歌儿。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姜姮听见身后响起了清脆的歌声，忍不住就转头去想要瞧个究竟，忽又听得身后娇柔的的歌声换了个唱词：“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蜒。好是问他来得么？……”
一首小令轻快又活泼，以清脆的女声辅以古朴的调子，让姜姮一下就笑弯了眼。
燕州的姑娘小姐们很开放么！
先前唱是夸阿伍，现在唱就直接把这些浣衣的姑娘给唱了进去，满含着挑逗的意味，却没有一丝狎昵，只让人听罢会心一笑。
瞧了瞧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阿伍，姜姮加快了几步赶了上去，小声道：“阿伍，你回头瞧瞧，一地芳心呢。”
说这话的时候，姜姮的语气中满是压不住的笑意，认真地看着阿伍，想要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卫北辰能有什么反应？燕州比起宜州来自有一种大气，姜姮从未在宜州听过这样的曲儿，他却是幼时在家中尝尝听姐姐唱起。
更何况……那些唱歌的浣衣女他也并不识得，若是姜姮唱起这些柔美的小调，那么他一定会迈动步伐朝她走去的。
思绪一下飘过了界，卫北辰忽然想起，他除了那首充满了调侃的采蘑菇以外，从未听她唱过其他歌儿。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他回忆起姮娘的嗓音，总是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尾音是饶人耳的一点沙。就像冬日里，雪落下的那种凉，也像夏日里一碗冰镇梅子汤的凉。
姜姮歪着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又道：“你在想什么呢？”
卫北辰闻言垂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翘起嘴角，脸庞柔和，却依旧没有回头施舍一个眼神给桥边的浣衣女们。
而姜姮的注意力早已从那些婉约的歌声中转到了另一处，他们已经走过了布庄门口，牙郎预先拿出了钥匙，快步上前去把那挂在门上的铁锁给开了，抬手搬开那几块拼合在一起的木门。
旁边布庄里的小厮跑出来瞧着他们，满脸都是好奇。这小厮年纪不大，毛头小子一个，应该就是布庄的学徒。
见他双眼有点好奇地看着自己一行人，瞧上去也就比二娘小了那么一点，姜姮不由得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小学徒见她朝着自己笑，急忙缩回了脑袋，一溜烟跑回了布庄里看不见了。
此时牙郎已经把门板都搬到一旁去了，朝他们道：“瞧瞧，多宽的门面，开店特别好！”
二娘看看这个屋子的门面，看看牙郎，再又看看长姐。
姜姮眉梢一挑，勾着唇不失时机地给她丢了个戏谑的眼色。
二娘在她的眼神里确信了并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屋子明明进深长门面窄，牙郎张口就说门面宽敞开店好，是忽悠他们什么都不懂吗？
一家人都没有说话，牙郎说这话本来是等着他们附和呢，结果见他们没有一人接嘴，只好又另起话题道：“里面宽敞，还有之前那个布庄留下来的柜子，都不需要添置东西了！”
结果这话也没有说到讨巧的地方，食铺与布庄的柜子并不是同一种样式，就算是前面布庄把柜子留下来了，他们也用不上。
眼见着牙郎上下嘴皮子一碰又要说话，二娘急忙阻止道：“我们自己瞧瞧去，不必多说了。”
牙郎半句话被噎在了喉咙眼，半晌才咽了下去，吞了口口水道：“那行吧，您自个儿看！”
这话语气浮得很，再看他面有愤愤之色，八成是肚子里藏了气。
二娘抿抿唇，想要说点话寒暄一下，可见牙郎脸色实在不好看。又想了想最后作罢，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个铺子。
眼睛每扫过一处，她都要在脑海中勾勒一下这个方位可以如何布置。这屋子前头比起他们在宜川的那个铺子要大上不少，可差就差在，这铺子进深太长了，越往里面走就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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