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 流离少年
等到她的身影匆匆离开很远，李百户才哼了一声。
“蠢货。”他道。
李冕蓦然转头，怒视李百户。
“旭烈兀，你说什么？！”
李百户终于转头，道：“你求我办事儿，就办成这样？”
“这是必须进行的步骤，一个个排除嫌疑才能锁定目标，你懂什么！”李冕没了文人风度，一副要跳脚的模样。
李百户不屑看他一眼，冷冷道：“烦请称呼我汉名李旭。”
“为何？”李冕跟他呛声儿。
“不为何。”李百户道，“朝廷规定，以汉名称呼，怎么，你有意见？”
李冕当然不敢有意见，实际上他的姓氏都是皇帝赐下的，元帝认为“李”姓是汉人中最普遍的姓氏，所以给许多朝廷官员都赐了李姓，李百户也是如此。
一个急眼，一个根本不屑搭理，留高堂上县尹一个头两个大。
天子脚下难办事，堂下这两人都是高官之子，他一个小小县令，当真是一个都惹不起，只好当缩头乌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县衙，姜姮一路急行，特地绕过了东市回了延康坊，见到了熟悉的街景，她才慢慢缓了过来。
缓过来后，她才开始觉得后怕。
胆子忒大了！
这里可是封建社会！姜姮回想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心跳都加快了几分，而这一次则是兴奋得。
她此时已经敢断定下来，这一次的无妄之灾，怕是意有所指。
难怪早先就觉得和兴行那个年轻的掌柜有古怪，今日一看，八成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掌柜，至于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待考证。
想到这里，姜姮又觉得气馁。
阿伍的身份她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掌柜的身份也不明白，只有自己的身份最清楚：一穷二白的普通老百姓。
路途在胡思乱想中渐渐走完，就在此时，姜姮忽然看见前方大开的店门里一个瘦小的孩子跌了出来。
“赔钱东西！今天生个病，明天受个伤，咱们这布庄全要给你赔光了！”
门内尖利的叱骂声随之而来，姜姮眉头皱起，看清楚了那个被推出来的孩子，是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孱弱地躺在地上，脸色蜡黄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
紧接着，又有另一身影飞奔而出，一下跪倒在那女孩身边，把她慢慢搀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这次是个小少年，年纪也不大，正一脸愤怒的看着店内。
“滚！”
那布庄门内又是一声咆哮，随即几间破旧的衣裳被丢了出来，凄惨的散落一地。
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抱在一起，姜姮站得不远，清楚地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样的表情让她想到了自己刚来的时候，姜姵他们的表情。
站在原地踯躅犹豫了一会儿，姜姮还是低下了头，准备离开。
还是回家吧，自己被那样带走，家里几个小的还不知道有多慌张，她现在的羽翼，尚能保护他们，再多的却也做不到了。
姜姮低头快步走过，可是在经过那两人身边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那个抱着女孩的小少年抬起头来，注意到了路过的姜姮，看了她一眼。
他抬起头来，姜姮便看清楚了他的容貌，竟然正是被自己救了妹妹，然后为了答谢，就送了他们一件新衣裳的布庄小伙计。
他送的那套新衣裳还在二娘身上穿着，一想到这个，姜姮就感觉自己的脚都走不动路了。
她驻足迟疑了片刻，脚步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彷徨无助的兄妹俩走去。
“喂……”姜姮喊了一声。
那小少年像一只被惊吓的动物一样，飞快地看了姜姮一眼，接着发现并不是认识的人，于是低下头，抱紧了妹妹。
上京虽然是都城，却也有拍花子人的存在，布庄小厮戚安紧张地抱紧了妹妹，心中只道求求老天爷不要如此祸不单行。
姜姮见他如此，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想来这小少年是没见过自己男装的模样，于是姜姮又放缓了声音，慢慢道：“你还记得我吗？你送过我一套衣裳的。”
这话让戚安找到了一点印象，他又抬起头来，不确定地仔细看了看姜姮。
姜姮刚想上前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没有动，而是保持着现在这个让对方感觉到比较安全的距离，轻声道：“就是我啊，我穿了男装啊。”
戚安犹疑地看着姜姮，姜姮也就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显然是认出了自己。
“恩人！”戚安欣喜道。
姜姮一哂道：“别叫恩人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戚安的神色低落，道：“没什么。“
又是一个嘴硬的孩子。姜姮叹息一声，直言道：“这是被赶出来了？上次我在这家布庄买衣裳，那掌柜獐头鼠目的样子，可是他把你丢出来了？”
戚安有点手足无措，脸上出现了被人看透难堪的不安神色，半晌微微点头。
“你不是在这家布庄做工吗？是为什么被赶出来？”姜姮问道。
她瞧这个小子知恩图报的，应当不是会犯事的人，那想必就另有隐情了。
戚安的脸庞上出现愤恨神色，摇头道：“恩人不必再问了……”
姜姮低头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见她脸色通红，急忙蹲下身去查看，伸手出去一摸，发现入手滚烫。
这女孩看上去比家中小妹姜晏的年纪还要小一些，脸上是病态的坨红，呼吸也急促，显然是烧得不轻
“她发烧了……”姜姮担忧道。
妹妹就抱在自己怀里，戚安如何能不知道她正在发烧？可是现在……
目光悄悄往布庄门口送去，看不到姨父的身影，在刚才把几件破衣裳丢出来的以后，姨父就转身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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