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衍帝的心思
陆令仪作为衍帝多年的枕边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快，见他心里已留下了猜忌，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当下含笑道：“大多数都还在宣州，但就算不在宣州，只要皇上开口，天下名家又岂有不云集响应的？”
闻言，衍帝心情果然好了些，一想也是：褚家元娘能找来这样的能人，他以天子之尊，御口一开，难道会比不上一个小小的造纸的女子？当初褚元娘出嫁之后，还有人纷纷上门自荐，还不是因为看到，在褚元娘那里研制出新的笔墨纸砚，能得到他的赏赐？
这么一想，衍帝面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当即道：“既如此，就将这些人找过来，仿制高丽纸。”
而后衍帝又是微微沉吟，道：“如今冠军侯夫人并不在，这些人能将这高丽纸仿制出来吗？”
衍帝虽然已经对陈玄玉等人，包括云蓝，生出了疑忌，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褚云蓝在造纸上的技艺和天赋，实在远超旁人，自从她回到宣州开始造纸之后，他用纸就特别喜欢用云蓝的，更别说，这些纸还有更重要的用途，而在另外的用途上，云蓝名下纸坊的纸，也更让他感到惊喜。
因此，对于云蓝的造纸技艺，衍帝还是十分看好的。
而褚云蓝的造纸技艺，也是衍帝十分看重的。至少目前，在还没有找到能将褚云蓝取而代之的人前，就算他对燕国公府、张府和褚云蓝再如何猜忌，也不能寒了她的心。
这么想着，衍帝开始后悔当初同意陈玄玉与褚云蓝的亲事了。若是褚云蓝没有嫁给陈玄玉，就算纸坊日进斗金，还不是一样没有什么依靠？
到时，他给她安排一门可以拿捏在手里的亲事，又或直接将人接到宫中来，事情就简单了。
而今说起来，衍帝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没见过褚家元娘。原本两人成亲之后，要进宫谢恩的，他当时没察觉到燕国公府和张府的威胁，而且两人也不是赐婚，为了显示天恩，他就免了两人进宫谢恩一事。
陈玄玉和褚云蓝成亲后，燕国公倒是有代为进宫谢恩，但陈玄玉和褚云蓝没来，衍帝自然就没见到褚云蓝。
陆令仪说了几句，发现衍帝似乎没在听，就停了下来。
这么一安静，衍帝反而回过神来。
陆令仪知道衍帝肯定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也没问衍帝想什么而走神了，却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衍帝已经将云蓝和陈玄玉及燕国公府、张府给划分开来，将云蓝放到了暂时不动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即使衍帝要出手对燕国公府和张府如何，也打算将云蓝摘出来。
陆令仪却不知道衍帝的想法，还想趁机给云蓝上眼药，他先是贴心地将衍帝之前的问题又说了一遍，道：“皇上之前问，如今冠军侯夫人并不在，这些人不知能否将这高丽纸仿制出来，但是之前这些人不就想出了不少上佳的笔墨纸砚吗？冠军侯夫人是将这些人找了来，但是当初的折子上可是说了，功劳并不全是冠军侯夫人的。可见我大衍绝不是只有冠军侯夫人能造纸，之前不就有浣花笺这些出众的纸了吗？臣妾觉得，若是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定能给皇上一个惊喜。”
陆令仪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些人在褚云蓝找过去研制笔墨纸砚作为嫁妆之时，都能制作出不少笔墨纸砚，总不会到了为皇上尽力，就又什么都不会了吧？若他们当真如此，就真是罔顾圣恩，辜负了皇上一片厚望了。”
陆令仪早已经想得通透，若是此次这些人能仿制出高丽纸，就将之拉拢过来，绝不能让褚云蓝在造纸上专美于前。而今衍帝已经对褚云蓝生出了疑忌，只要旁人也能造出一样好的纸，甚至只是比她造出的纸稍微差一些的，多培养培养，也能将贡纸之事撑起来。
何况褚云蓝如今已经建起了纸坊，这造纸技艺自然也教给了纸坊中的匠人，就算没了她褚云蓝，纸坊也照样有好纸进贡，既如此，有了一众笔墨纸砚名家，她褚云蓝又受到皇上猜忌，已经失了圣心，皇上对于她的死活，定然就不会上心了，她下手也容易些。
而且，按照方才衍帝的反应来看，对陈府和张府也已经生出了疑忌，到时陈家一倒，难道还有人能护住褚云蓝不成？
而若是这些人没能仿制出高丽纸，就更好了，她可以趁机在旁说这些人眼中只有褚云蓝，而没有天子，所以才出工不出力，没有尽心，这样一来，皇上肯定就会对褚云蓝生出更多不快，心里的猜忌自然会增长。
但是陆令仪却低估了云蓝那些对笔墨纸砚的见识在衍帝心中的重要程度，那是即使有人造出了更好的笔墨纸砚，都无法替代的。因为云蓝知道的并不仅仅是某一种笔墨纸砚，而是上古的许多笔墨纸砚的见识，既不仅局限于纸，更不只局限于某一种笔墨纸砚，而包括了所有文房之物乃至于像春联这样的东西。
这些或许都还不是褚元娘知道的全部。这是衍帝的想法。
因此，陆令仪也就不知道，衍帝早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样，先保下褚云蓝再说。他不相信以自己天子之尊，还拿捏不住一个小小女子？尤其是在燕国公府和冠军侯府失势之后。
这会衍帝听了陆令仪的话，却道：“也不能说这些人仿制不出高丽纸，就是罔顾圣恩。”
陆令仪一怔。
衍帝已经继续道：“当初他们能制作出不少上好的笔墨纸砚，自然不全是褚元娘的功劳，但是，折子上也说了，褚元娘的指点功不可没。褚元娘对于上古笔墨纸砚的见识，朕还是知道的。”
陆令仪万万没想到衍帝方才明明已经对褚云蓝有所猜忌，怎么这会却突然又替褚云蓝说起话来了，怔了一怔，才道：“皇上说的是，但……”
衍帝却摆了摆手，道：“这些人若是聚在一起就能制作出上好的笔墨纸砚，怎么之前也没出什么好的笔墨纸砚？说来说去，还是褚元娘的功劳。这会褚元娘去了边关，这些人能仿制出高丽纸，朕自然惊喜，若仿制不出，也没有什么意外。”
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衍帝对云蓝起了心思，提起她去了边关，想到她去边关是为了陈玄玉，就有些不舒服。
若当初褚元娘没嫁给陈玄玉，而是入宫，这会让她这么上心的，就应该是他这个天子吧？
衍帝想到这里，突然问陆令仪道：“爱妃见过褚家元娘吗？朕听说，褚家元娘天生丽质，容貌过人，不知可是真的？”
陆令仪听了衍帝对云蓝的回护，发现自己在衍帝对云蓝的看重程度上有些估计不足，心已沉了下去，更生出许多不甘来，却还不知道，衍帝竟然惦记上了臣子的妻室。
因此一听到衍帝这话，陆令仪心神剧震，虽然不知道衍帝这么问是纯属好奇，还是她猜测到的最坏的结果，但是她心中却已经涌起了强烈的危机。
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她当初之所以能够入宫，还不是因为复原出十色笺的功劳？
之前她就曾经想过，衍帝会像当初选她入宫一样，也因为褚云蓝的造纸技艺，而让她入宫，之后褚云蓝却与陈玄玉早有婚约，后来也嫁进了冠军侯府，她这才将之前的念头抛到了脑后。但如今褚云蓝都已经成了冠军侯夫人，衍帝该不会反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陆令仪一时猜不准衍帝是否真的是这样的心思，强笑着道：“臣妾并未见过冠军侯夫人，但是却听说，冠军侯夫妇十分般配，恍如一对璧人，一向盛赞皇上的成人之美。”
一边说着这话，陆令仪一边悄悄留意衍帝的神色，见衍帝在听到她说冠军侯夫妇十分般配，犹如一对璧人时，面上果然闪过一丝不快，心直直沉了下去。
衍帝竟然真的惦记上了臣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衍帝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褚云蓝这么一个人，而之前也分明一直没有过这样的心思！不然怎么会让褚云蓝嫁进了冠军侯府！怎么现在褚云蓝都已经成了臣子的妻室，衍帝反而有了抢夺臣妻的念头！难道是她这次弄巧成拙，本想给褚云蓝使绊子，让衍帝对其生出疑忌，但反而让衍帝想到了褚云蓝的什么好处？！比如说衍帝方才称赞的，褚云蓝对于笔墨纸砚的见识？！
陆令仪知道自己多半猜得**不离十，只见衍帝面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正常，道：“陈卿容貌生得好，既然褚家元娘与之相得益彰，应有过人的容貌。”
衍帝如此说，陆令仪也只能强笑道：“皇上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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