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疑忌
陆令仪就又继续笑道：“这些人都对笔墨纸砚颇有心得，而今高丽使臣出言挑衅，既然他们为了冠军侯夫人的嫁妆，都能如此尽心竭力，总不可能不为国尽心吧？以这些人的能力，这区区高丽纸，想必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衍帝不想让高丽使臣小看了大衍，也觉得陆令仪这话有道理。
而且，听了陆令仪的话，他心中其实有些不太痛快：这些人为了褚元娘的嫁妆，竟然能这么尽心竭力，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上好的笔墨纸砚，怎么之前他让各家尽心改进研制或复原上好的笔墨纸砚时，却少见成效？
这褚元娘的话，比他一个天子还管用不成？
衍帝却忘记了之前禀报上来时，折子上可是明明白白地说过，上次云蓝找去的这些人之所以能研究出那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让大衍的笔墨纸砚来了一次大发展，主要的功劳还在于云蓝的指点。而之前他鼓励各家研制上好的笔墨纸砚时，一没有云蓝这样有着上上辈子经历的人在旁边指点，二来又多是闭门造车，不像上次云蓝筹备自己嫁妆一样，找了许多人一起交流探讨，当然不像上次那样容易出成果。
何况，当初衍帝让各家作坊研究上好的笔墨纸砚时，还是有些成果的。
这会衍帝却完全忽视了别的情况，只觉得心底很不痛快。
陆令仪感觉到了衍帝这心情，心下暗喜。
这时，衍帝已经开口道：“爱妃说得有理。不过，当初冠军侯夫人将这些人寻来，是为了其嫁妆之事。现如今嫁妆早已完成，冠军侯夫人也已经嫁到了侯府，这些人还在宣州褚家纸坊？”
陆令仪知道衍帝的忌讳，这会多半心里已经存了一个疙瘩，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可不是？臣妾听说，这些人对冠军侯夫人都很是信服，因此，在冠军侯夫人的嫁妆完成之后，这些人大部分仍都留在了宣州，听说就是在张家墨坊附近，张家的一个作坊里……”
衍帝目光微凝：“张家？”
陆令仪笑道：“冠军侯的外祖家，也就是张太师在宣州的老家呀，之前冠军侯夫人在宣州的纸坊什么的，不都是冠军侯和张家帮忙的吗？之前的宣石也是。上次筹备冠军侯夫人嫁妆，自然也一样。”
而今陆令仪已经想明白了，都说夫妻一体，何况冠军侯陈玄玉与褚云蓝感情这么好，而陈玄玉更是将褚云蓝宠上了天，若要动褚云蓝，冠军侯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自然也就包括了陈玄玉身后的这些势力，因此，在给云蓝使绊子的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将张家、陈玄玉等都拉上了。
这会见衍帝果然注意到了，而且表情似乎有些不快，陆令仪心下更是暗喜，又笑道：“之前臣妾还没发现，如今这么一看，之前许多看轻冠军侯夫人的，如今可要收起小觑之心了。”
衍帝道：“这话怎么说？”
陆令仪笑道：“而今冠军侯夫人可是嫁到了冠军侯府，且不说冠军侯战功赫赫，少年封侯，而今已经单独开府，就是背后可还有燕国公府呢！而冠军侯的外祖又是帝师，可以说是文臣之首。而冠军侯夫人自己也争气，几家纸坊出产的纸，无一不是上佳之品，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这么一来，谁还能再小看她？还是皇上为冠军侯夫人想得周到，没有拆了这么一桩亲事。”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衍帝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已经生出了猜忌。
衍帝早已有心削弱之前这些凭借战功而封国公的簪缨之家，在朝中与燕国公府、冠军侯府这些不太对付的大臣的影响下，更是对封了陈玄玉一个侯爵，之后还让其领军有些懊悔，开始担心其功高震主，只是这次一时找不到比他更合适北伐之人，这才任命其领军北上，但是他早已想着，这次战事结束，就要收回兵权，让陈玄玉领个闲职就好。
因此陈玄玉根本不可能再外放镇守边关。
而之前衍帝只想着，褚家主支早已毫无根基，就只有褚元娘云蓝一人，褚家的各分支，与主支关系也不怎么亲近，因此褚云蓝嫁给陈玄玉，并不能给燕国公府、冠军侯府多大的助力，但是却没有想到云蓝的纸坊能发展得这么快，如今听陆令仪这么一说，他忽然想到：虽然说褚云蓝是没有什么家族势力，但是她有造纸技艺，有几家纸坊！
以大衍对笔墨纸砚的看重，有造纸技艺和纸坊，就意味着能拉拢到不少造纸的名家和作坊，比如褚云蓝之前提出将造竹纸的技艺拿出来，给各家造竹纸，就是如此！虽说陈玄玉和褚元娘这夫妻二人主动提出，这事由朝廷负责安排，但是衍帝早就听说了，还是有不少人试图通过找陈玄玉和褚云蓝，想通过两人影响朝中的安排，争取到这造竹纸的技艺！
还有就是之前褚元娘准备嫁妆之事，不就是一呼百应吗？听说不少人在他因此事赏赐了褚云蓝和她找来制作笔墨纸砚那些人之后，更是纷纷向褚云蓝自荐。
这些虽然只是笔墨纸砚的作坊，或是制作笔墨纸砚的匠人，但是能带来的，可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不能小觑。
而今大衍的笔墨纸砚可是很贵的！
衍帝想到当时明明是他赏赐了褚云蓝和那些制作笔墨纸砚的人，却因为那些人是褚云蓝找的，结果其他人竟然纷纷向褚云蓝自荐，而褚云蓝更是他一手捧起来的，他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这些人怎么就不向宫中的匠作监自荐？
而就算没有这些趋附褚云蓝的人，褚云蓝名下的纸坊，也是日进斗金，可以说，燕国公府、冠军侯府娶到这样的媳妇，就相当于得了一个财源。
当初燕国公府本就是军功起家，更是凭借军功，成了煊赫的国公府，如今又有陈玄玉这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功冠全军的少年将军，更已凭赫赫战功拜将封侯，又有帝师府这样的外家，这么一来，燕国公府这一系，可以说是有文有武，还有了财源，若生出反意，有不臣之心……
衍帝这么想着，只觉得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陈玄玉和褚云蓝的亲事，以至于如今燕国公府、冠军侯府、张府成了隐患，却没有想过，当初张家与燕国公府的亲事，也就是陈玄玉父母这一门亲事，可不是像陈玄玉和云蓝这样自幼订亲，也不是双方父母看中的，而是先帝亲自赐的婚。
两家的联姻更是早在陈玄玉和褚云蓝幼年定亲之前。
也就是说，若说张家与陈家文武勾结，也是先帝那时候就已经存在的事情，怎么也怪不到云蓝嫁给陈玄玉这件事情上。
而就算没有云蓝名下的几家纸坊，燕国公府与张府以及陈玄玉名下也一直有不少日进斗金的产业，这几家若真有不臣之心想起事，没有云蓝的纸坊，也一样有巨额的钱财。
这会衍帝却没有想到这些，只觉得之前对陈玄玉褚云蓝以及燕国公府、张府一干人等太好，以至于这些人怕是要忘记臣子的本分了。
因此陆令仪这么一说，衍帝心里就埋下了猜忌的种子，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神色自然地问：“这也是褚元娘自己的造化，早早定下了这门亲事。”
衍帝已有猜忌，却因心中不快，不想再说这事，就道：“这么说，之前为褚元娘筹备嫁妆的这些懂笔墨纸砚的人，都还在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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