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俩狐狸上门
上刑般的两个小时过去,李二莲牙酸眼热,泪往肚子里流,心想终于可以将这尊大佛送走了。
茶碗落盖,师凤霖心满意足拱手告辞,一脚已经跨出院门,突然转身留下一句对李二莲来说如同一把悬命之刀的话:
“看你言语气度不同常人,虽为妇人格局却大,老夫年迈眼神却不下当年,远远看着,嘶——你的见解观点仿佛今人看古人的姿态,高处旁观,自诩清醒。啊,青州那地界确实好多年不曾踏足了,想象不出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样子,老夫有心,趁着身骨允许,或在有生之年再去一趟,看一看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灵秀的人儿。”
李二莲唯有苦笑而已,至于打消师老远去青州之意,便交给梁雨川这个亲爱的小徒弟吧,她是不敢再与人精打交道了——
瞧师凤霖由始至终看她那眼神,分明便是了然于心、若有所思的意思。李二莲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再让人当妖怪除一次。
……
本以为师家的捐款便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师凤霖确实不富裕,没想到那日之后没过几天,师凤霖突然再次登门,这一次虽两手空空,身后却跟了两辆板车。
“老夫变卖了不重要的家当,换来这两车银子。”他抬手阻止李二莲将要出口的婉拒,道:“李院长不要拒绝,老夫做这些一不为你二不求名,只是尽个人之力求个‘大家好’而已。”
都叫上院长了,可见师凤霖对福利院的重视程度,更可见他对李二莲之推崇。
他又指向身后拉板车的几个弱不禁风的宽襟书生:“不才学生枉读圣贤,心意都在车里了。来,给李院长拉进院去。”
李二莲眼睁睁看着几个学子吭哧吭哧地推着板车进了院,又呼哧呼哧地擦着汗出了门,几声恭敬的告辞后,师徒几人转身而去,八字步迈得极其一致,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豪迈之义。
后来梁雨川去师凤霖家讨教学问归来,李二莲才从他口中得知,师老所谓的“不重要的家当”,便是除笔墨纸砚和那满屋子的藏书之外的所有东西,哪怕是略值钱些的碗碟都让他遣学生拿去换了钱。
如今的师家小院可谓家徒四壁,师凤霖真正过上了夜眠六尺日食三餐的极简清野生活。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必定为贫穷所困日夜忧叹奔波,可于师凤霖而言,喝!恨不得早该如此。
所谓文人的精神世界呀,一般人一辈子也无法领略。
师凤霖大张旗鼓拉来两车银子之后,李二莲一介妇孺将开史上第一福利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晚上便又有人敲门送钱。
当时,一家子已经就寝,李二莲正闭着眼睛算今日的进账,敲门声一响,已经加到最后两桌收益的账顿时如黄豆倾盆,扑啦啦前功尽弃。
为此李二莲开门时脸色很不好,直到看到来人的脸,才不得不赶紧换了副假笑。
章磬和朱君河一左一右假扮文武二星君,门栓一拉开便强势地跨进了门,不必主人邀请,两人仿佛来过很多次一样径直便往屋里走。
梁雨川衣装整齐拜见了二位长辈,坐到旁侧的椅子上时忽然又有了种师凤霖来时的多余感觉。
章朱二人轮番问询,一概对着李二莲,起初还能客客气气温言软语,越往后语速越快,询问的态度也更为自在强硬。
他们问的问题无非是如何想到开福利院以及如何开起维持之类,李二莲已经与许多捐款的人说过这一套话,此时再说,因为半夜困乏、被人惊扰,小脾气便有些压不住,态度上颇有些爱答不理,一派走流程的样子。
不过章磬和朱君河并不在意这个小妇人对他们态度如何,毕竟他们的来意并不止捐款而已。
“才募到了这么点,不够吧?”朱君河假意问道。
章磬配合点头:“哪里能够,买地五百两,建房子五百两,家具用什零零杂杂七百两,孩子老人的衣服鞋子一年四季全套下来三四百两,再有加餐的肉糜水果、看病买药、书本玩具,哦对,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还想在福利院里弄两套和同乐楼游乐场里一样的健身器材和儿童游乐器材,这些东西可得把控好质量,没个千八百两的价值不敢给孩子老人们用。”
朱君河惊讶道:“呀,加起来还不得三四千两了?”
章磬:“这还没算人工费和束脩费呢。”转头颇为体贴地问李二莲:“剩下那两千多两,你打算上哪儿弄去?唉,看着怪可怜的,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女子,整日的奔波。”
朱君河也适时地对李二莲投以担忧兼怜惜的摇头叹息。
李二莲额边三条黑线简直要拉到鞋底板,章磬这都算的什么账?买地建房的花费还算差不多,家具用什为何比建房子还贵?谁家一年四季的衣服用得了那么多银子?又不是奔着天天绫罗绸缎去的。
俩老头来者不善,猫腻不小。
李二莲算是对这两位比较了解的,知道她这是老母鸡遇上黄鼠狼,再想护也护不住,干脆便不言不语让这两人尽情演完这场双簧,她自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好在章磬和朱君河不是专职表演人员,一场戏演得再精彩也支撑不了太久,很快话风便在二人的一逗一捧中进入了正题,算是给了李二莲一个痛快。
李二莲紧紧捏住扶手,不想显露自己的矛盾情绪,可是她的小动作又哪能逃得过两位老江湖的眼睛?
朱君河道:“不必犹豫了,只是加两个院长的名字,又不是取你代之,有我们加盟不好吗?没记错的话名人效应这个词还是你创的吧。”
章磬:“有什么可为难的,我二人愿将在同乐楼的全部收益用于福利院的建设与运行,这不就等于把福利院的资金问题完全解决了吗?”
李二莲在犹豫,在为难。
她犹豫的是不明白这俩人又在搞什么鬼,不缺名不缺钱的,上赶着倒贴一定有其不为人知的秘密所在,而这个秘密,就章磬曾经做过的坑事儿来看,前车之鉴呐,必须弄清楚了才好做决定。
而她为难的点在于,当初离开同乐楼,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想远离是非,还梁雨川一个清白的名声,这次若再与章磬、朱君河这样的在朝中有权有势的人缠上瓜葛,岂不等于前功尽弃、自打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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