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放过
赵以初接到暗影的消息时也不由得咋舌，这个秦智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
看着手里的情报，赵以初犹豫起来。放不放秦良栋离开呢？
他现在完全有能力将秦良栋等人半途擒住用以威胁秦智。可是心底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放过吧，不能赶尽杀绝。
就在他犹豫不绝的时候，一个场景触动了他，让他做出了放秦良栋离开的决定。
当时他正要从安县去往洛水。
洛水虽有一字称水，却实际上四面环山并没有一处与水有关。
据说从前这个地方并没有这四座大山，方圆百里一片荒草连绵，气候也是十年九旱，百姓的日子穷苦不堪。
直到有一年一个仙女路过此地，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如此水深火热，就想帮一帮当地的百姓。
她挥一挥衣袖搬来了四座大山，将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围住，从此，这里气候宜人，冬暖夏凉，风调雨顺，百姓的生活果真得到改善。
人们在此地给这位仙女盖了庙宇立了雕像四季进行祭拜。
可因为不知仙女名谓庙宇一直没有名称，大家也都管这个神像叫作仙女仙女的，直到有一天当地的一个老者说是梦到了仙女，仙女将名讳告诉了他。
他才在庙宇的匾额上写下四个大字：洛水女神
久而久之，此地也逐渐被人称作洛水。
当年洛水女神的庙和雕像早已不存，倒是这个称呼一直沿用了下来。
洛水因四面环山，中间只余一条道路，因此地势十分重要，一直是京城通往塞外的必经之地。
多年来朝廷一直派驻军队驻守，现在的守将名唤周宁，是与蒋锋相交多年的好友。
此次赵以初也是身揣蒋锋的信件而来。
快到洛水城时，就见一伙人正在道边施粥施茶。
他和手下人下马来到粥棚，接过里面人递过来的茶水坐在一条长凳上和旁人打听。
原来这处粥棚是城内的一户人家特意设的，为的是给自家生病的孩子积福。
“听说孩子生下了就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多在床上度过，直到有一天孩子的母亲梦到了洛水女神，说让她多行善事，给孩子积福积寿，孩子自然会好转。”
“是啊，多少年没听过洛水女神的传说了，不过这事不管真假，行善事给孩子积福的事还是对的。”
“肯定是真的，我听说孩子现在都大好了，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他家不但在这里施粥，还去庙上布施，在城里给穷苦人家送衣送粮，可真是，为了孩子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哎，都是为了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件事和这些人说的话触动了赵以初心底的痛楚。
他和罗若琳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机会来到人世就那样没了，当时两个人的真是剜心刮骨般痛苦，可是却无力扭转这个结果。
他暗暗想着，放了秦良栋吧，就当是为自己死去孩子积福。
虽然他没有机会来到人世给他和若琳作儿子，那就祝福他早日重新投胎，也许还有机会重新与他和若琳再续父母缘份。
秦良栋不知道，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让赵以初改变了想法，放过了他与他的家人。
此时的他正领着车队赶赴浮云山，名义上是给秦智祈福，其实是借浮云山的暗道离开这里，转向海外，从此天高海阔与这里再无瓜葛。
这一队人里除了秦良栋也就是秦智的妻子明白真相。
两人都沉默着，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车里，均在心里默默地和身后的故土亲人告别，别了，再见了，也许永不相见了！
按照秦氏的想法，她是不想离开的，她愿意陪着秦智，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可是秦智告诉她：“如果真到有一天需要离开时，记住，你一定要走，只有你跟着去了，那些旧日下属才会信服，才能接受栋儿。”
就为这个理由秦氏也得跟着小儿子离开。
当年的一些旧部属都曾受秦氏恩惠，多多少少对秦氏会念一些香火之情，如果没有她在，凭栋儿一人是无法顺利接手那处海岛的。
毕意多年经营的成果转手就要交给旁人，放谁身上也不会心甘情愿。
涂州城越来越远了，直到成为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再见看不见了。秦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从这里向西拐将直奔浮云山。
秦良栋正在听着手下的汇报：“将军，一直有一股人盯在咱们身后，看到咱们拐向浮云山的路上才离开。”
秦良栋冷笑着，这肯定是太子和自己那个大哥的手下，他们以为是父亲派他出来要做什么事情呢，还要派人盯着自己。
秦良栋挥鞭打马来到队前，在秦氏的车旁勒住马，冲里面扬声说道：“母亲，前方就快到浮云山了。”
秦氏掀开车帘：“今晚就在浮云山休息吧!”
秦良栋点点头：“就听母亲的。”
从洛水返回淮州时，戚诚也得知了秦良栋离开的消息，他追在赵以初的身后问：“这次机会很好，要是能半途截下，把人扣在手里，想那秦智也得乖乖就范。”
赵以初笑着摇摇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队的老弱妇孺，某还不屑为之，算了。”
他脚步匆匆赶去看罗若琳。
罗若琳正在院内跟着常惜在练五禽戏，脸色看着明显比之前好多，微微的红晕染在脸上，让罗若琳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异常。
看到赵以初回来，罗若琳惊喜地迎了上去。
“回来了？”她用手擦了擦额头上透出的汗意，问着赵以初。
赵以初拉起罗若琳的手，端详着她：“若琳，看到你这样精神我太高兴了，你刚才是在练五禽戏吗，动作很熟练啊。”
两个人边说边往屋里走：“是常婶说让我跟着练练，能让身体康健一些，我这两日跟着练着也确实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进得屋来，常惜早就把茶水和点心备好放到桌上。
罗若琳亲自给赵以初倒了一杯茶水，两人分座在桌边相互望着。
赵以初沉吟半天才把在洛水城遇到的施粥人的事情娓娓道出：“若琳，这件事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我们刚刚失去的那个孩子。”
提到那个孩子，罗若琳沉默下来，悲痛涌上心头，眼里已透出泪意，“是我们和他没有缘份！”她沉沉地说道。
赵以初又提起了秦智及秦良栋的事：“当时我的心一时间就想到了孩子的事，对秦良栋也就没有再去派人追，秦智能把秦良栋送走，看来也是预料到将来的结果并不会太好，否则完全可以让他留下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向往，他能将妻子孩子都送离这里，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其行为恨，但其心可悯。”
罗若琳也点着头：“以初，你能这样想太让我惊喜，上位者有一颗善心、慈悲心，对下属，甚至对天下苍生都是福份，你不但是给咱们的孩子积福，也是给天下苍生在积福，战争连绵受伤害最深的总是百姓，能不用武力解决的事当然是最好，不过这件事你没向皇上……”
赵以初摇摇头：“时间紧急，等我请示了父皇再得到消息去执行早就事过境迁了。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两人林林总总说了许多话，罗若琳毕竟还很虚弱，这时已露出疲态。
赵以初伸手扶着她躺到床上，自己也挨着罗若琳在床上躺下，两人相依着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夜幕低垂，赵以初才缓缓睁眼。
看着仍旧在沉睡的罗若琳，赵以初心若柔水，深情地注视着罗若琳甜美的容颜，用手轻轻抚着罗若琳瘦削的脸颊，心里抱着万分的歉疚。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罗若琳跟着他一直在奔波，不断遇到各种艰难，这一次甚至差点失去生命，两个人的孩子也因此没了。
如此多的波折困苦，如此多的艰险磨难，罗若琳都挺了下来，没有抱怨，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无怨无悔地付出。
他赵以初如果有一天对不起罗若琳，将有何面目见她，见世人。
赵以初小声在罗若琳耳边说道：“若琳，苦了你了，我赵以初今生必不负你！”
罗若琳微微颤动着睫毛，眼皮下的眼珠不时的转动着，似在做着什么梦境，嘴里喃喃地说道：“孩子，孩子……”
眼泪轻轻从眼角滑落。
“若琳，若琳……”赵以初轻轻叫着罗若琳。
罗若琳睁开了双眼，双目无神的看着赵以初，久久才缓过神来。
“做梦了吧？”赵以初抱罗若琳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梦见了我们的孩子，看着她笑着向闪着五彩光环的天上飞去了。”罗若琳颤声说道。
“以初，我们的孩子是被神仙接走了吗？”
赵以初点点头安抚地说：“是啊，一定是被神仙接走了，若琳，他不会受苦，以后还会有机会再投胎转世的。”
罗若琳静静地依在赵以初的怀里，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心情渐渐也平稳下来。
这时就听门外常惜的声音响起：“公子，夫人……”
赵以初起身打开房门，常惜施礼问道：“公子，夫人这个时间应该用晚饭了，您看……”
“直接摆到前厅吧，去问问戚诚公子和子衿他们，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常惜点点头下去安排。
赵以初扶起罗若琳，两人重新收拾了一番来到前厅，没想到戚诚和赵子衿早已过来等候。
看到赵以初和罗若琳二人过来，赵子衿乐呵呵地上前扶起罗若琳的胳膊：“嫂子，你看，我哥一回来就急匆匆地过来陪你，生怕我们没有照顾好你一样。”
说着转头问赵以初：“怎么样？嫂子恢复的快吧，这几天饭菜都是常婶亲自安排的，又带嫂子打那个什么戏，眼看着气色一天天就好转起来了。”
赵以初满意地点头，冲正在摆放饭菜的常惜说道：“这一段辛苦常婶了。”
常惜笑着摆手：“哪里，属下能做的有限，倒是五公主经常陪着夫人，言语间总是能逗夫人开怀，这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啊!”
赵以初笑着转头看向赵子衿：“噢，我还不知道子衿还有这两下子。”
赵子衿得意的扬起头：“那是，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慢慢发现吧！”
几个人大笑着围桌坐下。
好不容易的团聚，让大家都放松心情快乐地吃起晚饭。
天边的晚霞早就落下山底，厅里的灯点了起来，照得厅里一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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