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哥哥你走西口 妹妹我泪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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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哥哥你走西口 妹妹我泪花流

  美丽辽阔的蒙古草原,在诗人眼里,就是一首诗;在画家眼里,就是一幅画;在走西口的人儿眼里,就是一块遍地是黄金的地方。

    

    公元一八八七年的春天,狂风卷着沙尘满天飞杨,一群走西口的人儿,顶着沙尘暴,穿过河套平原,向蒙古草原艰难地行走着。这支自由组合的队伍,大都来自陕北黄土高原,为了生计到口外谋求发展。这中间有一位二十八岁的后生,他就是秦德贵的老爷爷秦存兴。

    

    走了整整一个月,才来到了蒙古草原。

    

    莫日根王爷府要雇一个牧马人。经一位老乡介绍,秦存兴来到莫日根王爷府。

    

    王爷盛气凌人,坐在镏金镶银的王椅上。佣人领着秦存兴来到王爷面前。王爷一脸傲慢,瓮声瓮气地问:“叫什么名字。”

    

    “秦存兴。”

    

    “哪里人啊?”

    

    “陕北秦家川的。”

    

    “放过马吗?”

    

    “没有。”

    

    “会骑马吗?”

    

    “不会,但我会骑驴。”

    

    “哈哈哈,驴和马可不一样啊。”

    

    “差不多。”

    

    “马可以日行千里,而驴只会转磨道。”

    

    “我们那儿的人很少养马。”

    

    “嗯,这也难怪。喜欢骑马吗?”

    

    “喜欢。”

    

    “好,从今往后,你可以骑着骏马,奔驰在千里草原。”看来,莫日根王爷对这个汉人还是很满意。

    

    蒙古人生活在蒙古包,生活在马背上,是游牧民族。撵水草,赶季节,居无定所。可王爷府则不同,它是固定在一方土地上的。莫日根王爷府金碧辉煌,庭院深深。西南角,有一排坐西面东的简易房,其中八间马厩,檐下无门窗,只安着回圈棍和石槽,三十九匹马就圈在其中。另两间房,一间储存草料,一间供牧马人居住。秦存兴就住在这间房子中。这十间房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上钉了几十根拴马桩,马匹要轮流拴在这里晒太阳。

    

    莫日根王爷府的大人小孩都会骑马。秦存兴在一个佣人的指点下,很快就掌握了骑马要领,虽说还不敢勒缰驰聘,但应付放牧应该不成问题。

    

    秦存兴骑着马,拿着长长的套马杆,赶着马群,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望着蓝天上悠闲飘逸的白云,草原上缓缓流动的马群,他的心情特别好。

    

    这天放牧,他走得很远,一直走到山根下,不料,山谷中蹿出一群流动的小黑点,直奔马群而来。他把马群挡在身后,注视着这群小黑点。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像一群狗,山谷中哪来这么多的狗呢?糟糕,他突然意识到,是狼群向马群袭来。他听说草原上的狼群很厉害,经常袭击马群。他打了一个唿哨,转身带着马群逃离。马群跟着他拼命地奔跑,狼群紧随马群穷追不舍。他有些害怕,但马群要跑起来,狼群岂能追上。当他一口气跑到一个湖边时,早把狼群甩得无影无踪了。他举着套马杆,点起数来,一匹、两匹、三匹……、三十七匹、三十八匹。他心里一怔,怎么少了一匹,又点了一遍,还是三十八匹。一匹铁青色母马接二连三朝天嘶鸣,前蹄在草丛上交替不停地刨着。他明白了母马的意思,它是在召唤小马驹。小马驹呢?咋不见小马驹?肯定是落在后面,让狼群截获了。他赶紧打了一声唿哨,带领马群原路返回,转过一个山包,发现一群恶狼正在那里围着小马驹。他不顾一切向狼群扑去。狼群被驱散。他跳下马,俯身摸摸小马驹的头,再看看小马驹的脖子。小马驹被恶狼撕咬得遍体鳞伤,已经断气。他把小马驹软绵绵的尸体搭在铁青色母马背上。母马疯狂地向回家的路上跑去。他带着其他马匹,跟在母马身后。他担心母马跑得快,会把小马驹掉下来。说来也怪,无论母马跑得多快,小马驹都紧紧贴在妈妈的背上。太阳没入草原,他才领着马群回到马厩。他把小马驹从母马背上抱下来。小马驹的尸体已僵硬成一个马鞍子形状。母马守着小马驹,不肯进厩。他把小马驹抱起来,放入马厩,母马这才跟了进去。

    

    秦存兴按照蒙古人的礼节,右手搭胸低头扣肩道:“禀报王爷,马群遭到了狼群袭击。”

    

    “什么?遭遇了狼群?”莫日根王爷不解地问,“在哪儿遭遇了狼群?”

    

    “阿拉山口。”

    

    “我说过,不让你靠近大山放牧,你难到不知道吗?”

    

    “那里水草肥美,我就去了。”

    

    “马匹有受伤的吗?”

    

    “有,一匹小马驹被恶狼咬死了。”

    

    “带我去看看。”

    

    秦存兴带着莫日根王爷来到马厩。莫日根王爷看见小马驹弓着尸体,便雷庭大怒,训诉道:“你不听劝阻,擅自入山,致使小马驹命丧黄泉,你可知罪?你侮辱我们草原民族的保护神,足以将你处死。鉴于你初来乍到,不懂草原规矩,就免你不死。不过你得服劳役三年。在这三年里,你不可能拿到工钱。知道吗?”

    

    秦存兴说:“小马驹明明是恶狼咬死的,这是我亲眼所见,恶狼咬草原上的牲灵,怎么会是草原民族的保护神呢?”

    

    “你还敢顶撞我,我说是它就是。你问问我们蒙古人,有谁敢说草原狼不是我们蒙古民族的保护神?”莫日根王爷瞪着秦存兴说,“既然你说恶魔咬死了小马驹,恶魔呢?有本事你把恶魔带到我的面前,我请神灵降服它。”

    

    秦存兴血气方刚,既然莫日根王爷要见恶魔,他就打算捉一只恶魔给王爷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事实,看草原狼是不是你们蒙古民族的保护神。他虔诚地来到莫日根王爷跟前说,为了马群的安全,请王爷赏赐一副弓箭。王爷答应了他,唤来差役,让取一副弓箭交给他。

    

    这段时间,一有工夫,秦存兴就去射箭,而且射箭的本领提高很快。在很短时间内,便做到了执弓稳,拉弓满,射箭准,成为近乎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尽管莫日根王爷三令五申不让秦存兴到阿拉山口放牧,可不去,他怎么能逮住咬死小马驹的恶狼呢?他瞒着莫日根王爷,挎着弓箭,再次来到阿拉山口放牧。未时已过,还不见恶狼的踪影。他正准备收马回厩,突然山口中刮起一股旋风,一群恶狼直奔马群而来。他执起弓,搭好箭,瞄准奔跑在最前面的一只狼,嗖地射出一箭。箭没有射中。平时,他练的是死靶,眼前出现的是跳跃的活靶,再加上心里发慌,射不中是很自然的事。他赶紧又搭一箭射了出去,还是没有射中。狼群越近,他越慌张,再搭一箭,定了定神,用尽浑身劲射出去,一只恶狼嗥叫一声,一头扎进草丛中。凭手感这一箭肯定是射中了。

    

    头狼被击倒,群狼立即停止奔跑,四处逃蹿。跑出十几米,又纷纷回头观望,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存兴两蹬一收,来到被射中的恶狼跟前,翻身下马,想看个究竟。恶狼的右眼射进一箭,斜刺大脑。他抱起这只被射中的头狼,放到一匹枣红马背上,枣红马嘶鸣狂奔,把死狼摔在了草地上。哦,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心里明白,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秦存兴抱起死狼,又搭在另一匹马背上,此马依然嘶鸣撂蹶子。没几下,死狼又掉到了草地上。他胳肢窝夹着死狼,跃身上马,把死狼搭在身后的马背上,这才赶着马群回了王爷府。

    

    秦存兴圈好马,肩上搭一条死狼,来到莫日根王爷面前,肩一斜,将死狼摔在王爷面前,施礼道:“我抓住了咬死小马驹的恶魔,这就是物证。”

    

    莫日根王爷惊恐万状,从王椅上站起来,来到死狼跟前,把着射入右眼的箭拔了拔,惊讶道:“你怎么把草原的保护神给射死啦?”

    

    秦存兴说:“它不是草原的保护神,它是恶魔,是咬死小马驹的恶魔。此魔不除,必将是草原民族的后患。”他学着王爷,话语中自始至终不出现“狼”字。

    

    王爷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你,我罚你十年的劳役!”

    

    秦存兴觉得莫日根王爷毫不讲理,让他保护马群,又不让射杀恶狼,还把恶狼奉为保护神,世上哪有这样的保护神?汉族人把狼狈视为邪恶,是人们剿杀的对象。剿杀豺狼虎豹被视为英雄。武松景阳冈打虎,李逵杀虎为母报仇。西游记中的豺狼、狐狸被视为妖魔鬼怪。所以,秦存兴射杀恶狼也就不足为怪了。他哪里知道,草原民族对狼的崇拜。他这样做恰恰伤害了他们的感情。莫日根王爷罚他给王爷府无偿放牧十年,就是为了惩罚他这种不顾民族感情的莽撞行为。

    

    这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秦存兴来到莫日根王爷面前请假:“我打算回陕北过年,请王爷恩准。”

    

    莫日根王爷恶狠狠地说:“回家可以,但明年正月底以前必须赶来。如若躲避惩罚不来,我将率草原铁骑,踏平秦家川。”

    

    秦存兴说:“陕北人说话向来是算数的,请王爷放心。”

    

    两天以后,秦存兴离开莫日根王爷府,跟其他走西口的人儿一起回陕北老家。直到腊月二十七日,才回到了家中。

    

    一家人以为,秦存兴能带回一大堆金银财宝来,没想到却是两手空空而归。他的父亲安慰说,没挣回钱也不要紧,你刚到草原就想挣钱,哪有那么好挣的钱。秦存兴压根就没有把莫日根王爷罚他服役十年这事给家里人说。如果给家里人说了此事,家里人肯定不让他再到口外去了。他想让全家过上好日子的打算也就不能实现。再说,家人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所以,也就隐瞒了真相。

    

    年后,刚过正月初七,几个走西口的人儿便搭伙起身。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又来到了草原,开始各侍其主。

    

    正月二十七日,秦存兴见莫日根王爷心情不错,想让王爷开恩,解除他十年的劳役。他说:“去年,由于我不小心,失去了一匹小马驹。我到市场上打问过了,一只小马驹市面价格是六块银圆,而我一年的工钱是八块银圆,工钱抵小马驹也够。余出的两块银圆我也不要了,还望王爷开恩,能……”

    

    王爷哈哈大笑,说:“市场上是什么马驹,我家的是什么马驹,那是铁青马下的火龙驹,是马中极品,品相比市场上马驹要高出十倍,你见过谁家愿意拿火龙驹放到市场上做交易。罚你十年劳役算轻饶你。按说罚你二十年、三十年劳役也不过分,见你后生诚实勤快,也就轻饶了你。你还不满意吗?”

    

    秦存兴默不作声,他满心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看来求王爷是没用了,他要另想别的出路。

    

    这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什么火龙驹,小马驹活着的时候,没听谁说过它是珍稀的火龙驹,怎么一死就成了金疙瘩,这分明是讹诈。来莫日根王爷府之前,他倒听说过这位王爷的口碑不怎么好,苦于没有其他营生,他只好将就地干了。他初来乍到,人地两生,人家不了解他,找活很不容易。即使在莫日根王爷家放马,也是靠别人引荐才留下的。从留在王爷府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誓要好好干。他要诚心待王爷一家老小,就不信王爷还胡说不成。没想到,这事还真让他摊上了。他问同伴,那小马驹真是火龙驹吗?同伴偷偷地告诉他,哪是什么火龙驹?这是王爷惯用的手段。他问,有什么办法吗?同伴说,有,要么跟王爷斗争到底,要么认输。他问同伴,难道说对付王爷就没有一个好办法吗?同伴说,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爷不要抓住你的把柄。

    

    秦存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谁能保证一年中没有一点闪失。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打算离开王爷府,另觅他主。

    

    莫日根王爷早就料到秦存兴会用逃跑这一招来对付他。从秦存兴这年春天来到王爷府之日起,他就派人看着秦存兴,假如秦存兴胆敢逃跑,就将其杖毙,抛尸草原,喂了野狼。

    

    秦存兴怕莫日根王爷看出他的心思,又老老实实放了几天牧。

    

    农历三月十六的晚上,一轮明月坦坦荡荡地从草原上升起。秦存兴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午夜,偷偷穿上衣服,溜出门来到正大门。发现正大门有人把守,他猫着腰躲躲闪闪专挑月光的背影走,又依次转到东门、北门、西门,发现都有人把守。事不宜迟,他急中生智,扒住墙上的拴马石,一跃上墙,纵身跳到了墙外,却被巡夜的人逮了个正着。他被捆绑起来,塞进马厩旁边的草料房,门上上了一把大锁。

    

    第二天早饭后,秦存兴被押到莫日根王爷脚下。王爷坐在高高的王椅上,盛气凌人地问:“为何半夜逃跑啊?你让恶魔咬死了我的火龙驹,不好好受罚,是不是想潜逃赖账?”

    

    秦存兴被捆绑着,两个腰挎弯刀的武士摁住他的肩膀,使他只能跪在王爷面前。

    

    “说不说?是不是想一走了之啊?”王爷怒目吼道,“给我拉出去打!”

    

    两个武士把秦存兴拉出去,上来几个莽汉,乱棍打了他一顿。又把他拉到王爷跟前审训。

    

    王爷恼羞成怒,大声骂道:“我最恨这类欠账不还、想溜之大吉的小人,说!你为何逃跑?”

    

    秦存兴知道说也是挨打,不说也是挨打,不想多费口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咬着牙,忍着巨痛,还是一声不吭。

    

    “你没有保护好我的火龙驹,又打死了我们草原民族的保护神。”王爷双目喷火,“给我往死里打!”有王爷这句话,差役们就敢放开棍棒伺侯秦存兴了。一阵棍棒袭击,他昏死过去。他们把他扔到荒郊野外,打算让野狼野狗把他吃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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