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风起云涌
翌日，苏锦书醒来时，萧明奕正坐在旁边，见她醒了，便也安心了。
手覆上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有如空谷溪流般，给人一种超出世外的清净感。
苏锦书听到了萧明奕问话，却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萧明奕轻笑：“如此看着我作甚，我昨日才告诉你我的名字，莫不是今日便不认得了？”
苏锦书摇了摇头，表示她并非忘记了他是谁。
“还难受吗？”
苏锦书有些犹豫要不要问出口，可是行动总比思考快：“昨日是你将我带回来的？”
萧明奕低头掩住笑意，才要回答，云药师便推门而入。云药师穿着素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
见萧明奕坐在床边，手还放在苏锦书的头上，他了然一笑。
“昨日我还好奇呢！好奇你萧将军竟也懂怜香惜玉？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想不到，莫不是你守了一夜？”
萧明奕收回手，情绪毫无波动，淡淡的问道：“还需要服几服药吗？”
“不需要了。”
“多谢萧将军和这位郎中先生。”
云药师愣了一下，苏锦书见情形不对，也不知错在哪里。萧明奕看了眼云药师，才向苏锦书解释。
“他愣住才是正常，叫他郎中的，你倒真是头一个。日后你只管叫他云药师就是了，军营中的郎中不叫郎中，有另一个说法，叫药师。这似乎早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叫郎中是对他们的一种不尊重。”
苏锦书听了他的话有些窘迫：“锦书不知，还望云药师勿怪。”
云药师爽朗一笑，挑了挑眉头：“锦书姑娘言重了，区区小事我怎会怪罪，我岂是小气之人。”
这话是是对苏锦书说的，他人却看着萧明奕。
萧明奕蹙眉侧目而视：“瞧我作甚？”
“还不是云卿一张脸实在吸引人，我这个男人也想多瞧两眼。”
“呵？当真？”萧明奕冷笑着，玩弄着手中的玉佩，眼神危险的眯起。
苏锦书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萧明奕冷脸的样子还真是可怕。
“别生气，云卿，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好歹你我也是同门师兄弟，我可是因为你才一直留在这做药师的，更何况师父叫你我二人互相照顾些，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萧明奕见状，反倒是笑了：“随意吓吓你，你就老底都漏了，看来你还是应该和师父多学着些，没事就赶紧出去，叫楚箫过来见我。”
云药师翻了翻药箱，拿出一个白瓷瓶给苏锦书，瓶身摸起来滑而不腻，是上等好玉。
“锦书姑娘，这药可以治冻伤，你身上若是感觉哪里疼痒便用这药涂抹，很有效果的。”
“多谢云药师，只是这药会不会十分贵重？”
萧明奕站起身来，浅笑着道：“你放心拿去，好东西他都藏着呢！”
云药师不理会他，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倒是剩下苏锦书与萧明奕两个，苏锦书只觉得不自在。
萧明奕到桌子旁的矮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嘬一口茶。
“我营中缺一个军师，你看你可否暂代一下？”
“我？只是我怕不能胜任，军营无小事，再说这军师岂是儿戏？非一般人能代也！”
萧明奕笑了笑，并未抬头看她：“苏家将宝都压在你与令弟的身上了，若是你担不起来，那我要去哪找个比苏家嫡系小姐还要厉害的人物来呢？”
苏锦书从声音可以听出他没有谴责的意思，也并没有生气，他这是激将。
既然他这样说，若是再拒绝岂不是太过不识好歹，既然他给自己台阶，不如就坡下驴，也免得在军营身份尴尬。
“承蒙大将军信任，苏锦书定然不负将军所望。”
萧明奕吹了吹本就不算热的茶，并未说话，笑容里却可以看出他很满意这个回答。
不一会儿，楚箫就到了，她有些不解萧明奕找她作甚，但是对于萧明奕找她却很是欣喜。
“没有，你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明日是鹿群迁徙的日子，按初雪的日子算，东北草原大概七日前就已经绝粮了，它们明日就会经过大业与狄国边境之地，若不保护，鹿群会被狄族捕猎大半，以做过冬的食物。”
楚箫有些不解：“你何时注意这些事情了？大概狄国过冬也十分困难吧！他们不来犯我大业就好，其余的我们也就不必多管了吧？”
苏锦书眼神流转间，情愫明灭沉浮，谁也看不懂。
“军师，这事你觉得如何？”
楚箫顺着萧明奕的目光看，看到的正是苏锦书，而她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楚箫有些怀疑的目光。
“我觉得有必要保护。世间万物来去都有自己的规律，若是任由狄族去猎捕，定是会有麻烦。我记得《风云录》里讲前辈褚氏时说到了，当时大夏王朝的领土涵括东北部的森林，由于猎户的猎捕，使得附近子民时常被猛兽袭击，只为偷食家禽，以至于后来无人敢进山，慢慢的附近的人都迁到了东望山以北，本来繁华的地区荒无人烟。”
萧明奕对于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楚箫也听的半懂不懂，也不想考虑那么多，既然萧明奕要做，支持就是了，反正萧明奕做的事从来不错。
“那明日我们带多少兵马？”
“从焉支山到东南岭，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苏锦书见二人说着话，自己却在床上，这样实在不太雅观，便想着寻个由头，先起来再说。
正想着，楚箫已经出门去了，萧明奕未等她开口，便问道：“可要出门去走走？”
“躺了这么久，浑身都难受，确实想出去走走。”
萧明奕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出去等你。”说完，便干脆利落的出去了。
苏锦书早已捂得满头大汗，身上难受极了，穿着衣服睡了这么久，任谁都会感觉累。
她起身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一件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不是她带来的那些，但也绝不会是萧明奕的。想着便走近去瞧，衣服领子上绣着“锦”，是母亲惯用的做法。
苏锦书看到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裳，就如看到了母亲一般，几月未见，在外历经风霜，如今看到这衣裳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难受。
萧明奕敲了敲门：“好了吗？”
“还没有，马上就好。”苏锦书抹掉眼泪，迅速将新衣换上，将换下来的衣物叠好带出门。
苏锦书打开门，一袭月白色的冬装，浅蓝色披风，头发有些凌乱，却不影响美感。
萧明奕见她低头不语，不由失笑：“可是觉得在这里住了一夜不自在？那先前是如何过来的？”
“先前我住在卫野的附近，是一个人。”
“怪不得，那日后你就搬来我这院子吧！这里清净，你不是带了许多书吗？若是你肯，我倒是对你的古籍十分有兴趣！”
苏锦书闻言才抬起头来：“你也钻研古籍？古籍我倒是有不少，不知你对哪一类感兴趣。”
“古籍不分类，钻研的是古人所想，在他们所想中找寻属于自己的乐趣，这才是钻研它的必要，图的不过是三分珍贵七分乐趣罢了。”
“不，古籍分类许多，有朝廷，有江湖，有士人，有隐者，列举不过来的。”
“谈起这你倒是很积极，那改日定要讨教讨教。”
“讨教不敢，但我相信我能和将军辩上一辩。”
“卫十四与楚箫他们都叫我明奕，我字是云卿，你喜欢哪个便叫哪个。”他边向外走着边说着。
苏锦书慢跑两步跟上他：“云卿这个名字与你十分契合，我便叫你云卿吧！”
“哦？何来契合之说？愿闻其详。”
“云卿，乃传说中的神仙，我觉得你与神仙所差不过长命百岁、腾云驾雾而已。”
“不敢，岂敢与神仙媲比，那倒是我狂妄了。”
苏锦书笑了笑：“昨日见你第一眼时，便觉得应该是神仙救了我，你却说你是萧明奕。”
萧明奕依然挂着如玉的笑容，打趣道：“看来让锦书失望了。”
“是锦书说错了话，原不是这个意思的，云卿莫要误会才是。”
见她窘迫的模样，萧明奕也不再打趣她，虽然也知她非小气之人，却也不好再多说，姑娘家大概都容易误解。
萧明奕牵了两匹快马，一匹给苏锦书，两人骑马出了城。
“我们这是去哪？”
“你不想到十三城外看看吗？疆北虽是苦寒，但也是百姓安居乐业，和谐气氛浓郁之地，近些年更是如此。”
苏锦书突然想起卫野与她说过的话：“你爹在疆北荒芜之地，有百姓的地方是不许流放犯人的。”
心里有几分担心，不知何时能去见父亲，便问道：“不知我何时可以见到我父？云卿可否帮我见家父一面。”
萧明奕慢下马，与她并肩骑行：“要明年秋季军队西巡之时才可以，你且再等等，莫要心急。”
“我父亲不会有事吧？那里既然荒无人烟，将人流放到那里作甚？粮食供应得上吗？”
流放实则就是变相杀人，有不少人死在被流放的路上，也有不少人到了流放之地，感染恶疾而亡，也有人因粮食短缺饿死，能活下来的人寥寥可数。
这些萧明奕都不会告诉她，这些事只能等她自己去发现，去崩溃，去承受，外人没有任何干预的权利，有些路她必须自己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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