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廷议
“回禀皇上。”韩爌拱手道：“以臣愚见，问题出在钱上，没有钱，边军缺饷，没有钱，天灾迟迟不见起色，没有钱。被震坏了河堤水利没法修复，所以旱灾才会加重。盗贼之起，总因饥荒至民不聊生。杨部堂提出了招抚为主、追剿为辅的战略，但由于十万帑金和藩王捐助的五万白银和粮食二万石并不够用，所救不够及十一。”
“首辅说得好。”崇祯皇帝仿佛受到鼓励，声音微微提高道：“朝廷没钱，但是，卞爱卿提出了开海禁，每年可以获得250万两的市舶税，西北数省正在民变肆虐中，朝廷税收自顾不暇，有了这250万，朕想足以恢复西北的安定。”顿一顿，看看众臣工，缓缓道：“今天，半年不决的海禁之事，必须定下来，诸位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吧。”
次辅钱龙锡心里早就不爽，欺负首辅韩爌是老好人，不等头号大臣发话，首先出来发言：“好，开海禁这件事争了半年之久，卞部堂请重开市舶司地奏折，这份折子已经转发很久了，内容大家应该都了解。”说着沉声道：“我先表个态。不许寸板下海是祖制。万万不能违背，而且倭寇之祸于市舶。此事早有定论！西洋红夷堪比倭寇，所以市舶司万万不能重开。而且卞部堂也该受到处分！”钱龙锡要给廷议定下一个基本的调子。
卞为鸾要求开放贸易的城市有二十一个，即镇江、旅顺口、盖州、天津卫、登州、莱州、上海、苏州、扬州、南京、安庆、九江、武昌、重庆、杭州、宁波、福州、漳州、汕头、广州、海口，数量吓人，南京、武昌、杭州、福州、广州是五个省府，苏州、扬州的富裕可以与上面五个城市相提并论，上海县虽然远远不如后世，但也人口近百万，相当于京城人口，天津、登州、安庆、重庆有巡抚，镇江是毛文龙的大本营，漳州是郑芝龙的大本营，论名气，就是旅顺口、汕头较小，其他至少也是一府一卫之地。
周延儒立刻站出来质问道：“钱阁老，我管着工部，别地不说，去年被震坏了的几十处河堤还修不修了？辽东的城墙还修不修了？袁巡抚老早就催我，如果皇太极像奴尔哈赤一样，来辽东转圈。你不怕辽东的老百姓撕了你！”
“就是！”温体仁也帮腔道：“西北民变令万岁爷每晚都睡不着觉，你这个做臣子的睡着觉，我寝食难安！”
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微微点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
只听兵部尚书孙承宗反驳道：“我们当然也很是内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市舶司都已经荒废数十年，想要重新启用怕没有上百万两银子是不行的。请问这个资金从哪里出？”他是当过辽东督师，对于地方事务比较了解，这种事儿自然有发言权：“而且从投入到产出，最少需要几年时间，也就是说，这几年时间，我们是见不到任何收益，还得往里赔钱！”
卞为鸾也研究过明朝内阁成员，绝大部分是京官，没有几个干过地方一省的巡抚总督，这是奇怪的现象，京官与地方官员好像两个集团，虽然不少京官外调，巡抚总督进京执掌六部当九卿，但阁老似乎与地方官员绝缘，此时的六个内阁大学士也不例外，没有一个是巡抚总督提拔上来的，呼声最高的孙承宗偏偏入不了内阁，反而在天启时期是内阁大学士，但崇祯皇帝没有选择他，这也不符合能上不能下的惯例。
钱龙锡接过话来，冷笑一声道：“有这几年功夫，咱们也该剿灭了民变！何况这百万两银子从何而来？咱们紧着点花就够度过时艰地了！”
崇祯皇帝微微松开眉头紧皱着，流露出沉思地神情。
大殿里的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但原东林党党一干人马人多势众，占了大部分，仗着人多嗓门大，能嚷能叫能喊，才能将周延儒温体仁等新生代非东林党人一派人马干了下去，只是让卞为鸾怎么听像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道德，为了祖宗，绝口不提国家利益，因此纵使有一百万条理由，也攻不破祖宗之法圣人之言这八个大字，因为争来吵去，最终发展到了人身攻击，我是君子啊你是小人是最多的句话，道德制高点成为大殿里的焦点。
怪不得有人说儒家是道德至上主义，儒家认为，道德是人所固有的内在价值，具有至上性，主要表现为：人优越于其他物类在于有道德、道德价值高于生命价值、道德价值高于物质价值、道德价值高于力的价值等。儒家道德价值至上性对传统价值取向的影响：义利关系，重义轻利；著书立说，文以载道；立身行事，重名轻身；治国方略，重德轻法；研究路向，重道轻器。
不过，卞为鸾在后世却更多地听到法律至上，没有人敢响当当的叫嚷道德至上。
祖宗之法是天下最大啊，崇祯皇帝暗叹一声，垂下眼皮，倚在龙椅上。
终于有人快中暑的撑不住道：“我说几位阁老，咱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
“照旧就照旧！”满脸流汗的钱龙锡眼中精光一闪，浑身透着股汗味，他自信即使是那些中立的大臣，一定会听明白理在哪边，站在他们这边的。道德毕竟是威力最大的武器，帝国的传统是以德治国，不是依法治国。
周延儒温体仁二人不想答应，却拿不出好法子来，气得直跺脚道：“要是按你们的办，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跟着担责任！”很显然，他们也感觉己方败局已定了。
“真开了海禁才会出问题呢！”钱龙锡冷笑道：“开始吧！”
下级的内阁司直郎便捧着绿豆和红豆，下发给诸位大人，然后又抱着那个长陶罐，准备收豆豆点数决胜负。
谁知这时，声音响起，众人只好停下动作，都望向那龙椅，崇祯皇帝看看众臣道：“卞爱卿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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