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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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时候，老师抱着一只箱子进来，箱子顶端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缝，像一只邮箱。老师说：“你们拿出一张纸来，在纸上写'我长大了想成为xx'，写完以后投进这只箱子里，等你们长大以后再回来看有几个人完成了他人生最初的梦想，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幼清咬着铅笔杆子苦思冥想，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呢？这个问题难倒她了，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人生大事。她正托着下巴犹豫不定的时候，杨蕊已经写好了，歪歪扭扭的字迹，目标明确：她想做一个大老板。理由很简单，有了钱才能买芭比娃娃呀！
杨蕊父母是下岗工人，家里供着她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生活拮据，那个年纪的女孩对芭比公主有一种情有独钟的感情，拥有一个芭比公主就是此生最大的愿望。幼清有很多这种玩具，有一次杨蕊上她家玩，看见她满屋的玩具，羡慕的直问：“幼清，这些玩具都是你的吗？”
“是啊，”幼清把芭比娃娃从它的小房间拿出来，“这是我叔叔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这是她的梳妆台、衣服、化妆品……”她们一起给芭比公主打扮梳妆，临走前，幼清把另一个芭比公主连着一套装备送给杨蕊，杨蕊不敢置信：“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对啊，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幼清毫不犹豫地把玩具塞进杨蕊手里，带着微笑说道。
相比这些玩具，幼清最喜欢的反而是和哥哥一起去海边捡的贝壳穿成的项链，她会每天捡一些回来，晚上做完作业趴在桌子上把最好看的一枚一枚地挑出来，然后拿去给哥哥在贝壳上钻小孔让银丝穿过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快乐充足的，远比一个人坐在玩具屋里给芭比公主穿衣服的游戏好玩多了。
杨蕊的梦想是长大后做大老板，那她呢？她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呢？她还没想好。幼清换了个姿势，在桌子上趴了会儿，对，有了！她知道长大后要做什么了！幼清像被打了一支兴奋剂，振奋不已地抓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字，折叠好和杨蕊上讲台把纸片投进了箱子里。做完这一切，幼清吁出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下晚学，叶正清要练球，幼清、丁凡以及周敏孙丽丽等人坐在体育馆入口的排椅上等他。
“丁凡哥哥，我问你一个超严肃的问题。”幼清表情认真地望向挨着她坐的丁凡，“你要很认真地回答我哦。”
丁凡微哂，小丫头能问出什么严肃的问题来，但还是态度很好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什么问题？”
“你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今天我们老师让我们写下来放在盒子里，她说以后等我们长大了以后再打开来给我们看。”
丁凡顿时兴趣来了：“你写了什么？”
幼清眨眨眼睛：“丁凡哥哥你先说。”
“哟，还会这招。”丁凡点点她，继而摸着他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丁凡是实在人，自然梦想这种东西也是十分的接地气，“当然是赚钱咯。”
“丁凡哥哥你和杨蕊一样，她想做大老板，买很多很多芭比公主。”
丁凡乐的哈哈哈哈大笑，比大拇指：“实在人，哎——你写了什么？”
纯天然大笑引起旁边的周敏和孙丽丽的注意，“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们在聊梦想呀！对啦！周敏姐姐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呢？”
周敏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啊……”她的目光投向篮球场上的某人，“我想做演员，还有……”
孙丽丽抢白她：“什么演员啊，我看是嫁给叶正清吧哈哈哈哈哈！”
“丽丽！你们别听她瞎说八道！”周敏羞的直跺脚，脸上带着一抹潮红。
回去的路上，叶正清推着自行车，她走在他旁边，海风吹乱额前的发。她把同样的问题问叶正清：“哥哥，丁凡哥哥说你的兴趣不是打篮球也不是下围棋更不是奥赛和模型，那为什么每一样你都能做的那么好呢？你以后要成为什么，科学家吗？”
科学家，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神秘却又高尚的工作。幼清觉得，最厉害的人才会去做科学家呢，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哥哥就是最棒最厉害的人物。
“电子工程师。”
“电子工程师是什么？”
叶正清揉揉她的脑袋：“小囡呢？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夏幼清把手背在身后，瞧着她哥，笑：“天使。”
叶正清一怔：“天使？”这个傻丫头。
“我要做哥哥还有叶叔叔叶阿姨的天使！”八岁的小女孩满心欢喜。
叶正清放下车子，抱起小小的身量，让她坐在自行车后边：“以后幼清什么都不用做，陪在哥哥身边做天使就行了。”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洒了一路。
*
夏幼清，已经多久没有听人这么叫她了。
过去的事，好像做了一场梦。
遥不可及的美梦。
她面无表情的对周敏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夏幼清，我叫夏芷。”转身走。
惹怒了周敏。
“夏幼清！你好狠的心，不声不响走了那么多年，你知不知道你哥为了找你差点都要疯了！”想到那个人，周敏心口发疼，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控的叶正清，这几年，她都不知道他怎么渡过的，表面看去风光无限，然而，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没有几个人能体会。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幼清的离开，她尚且那么难过，作为她的亲人，那种切肤之痛可想而知。疯这个字眼，用在叶正清身上，一点儿也不夸张。
有人注意到她们，往这里走过来。
“周敏！”
周敏转头，一秒变甜笑，叫了一声：“远哥。”
“远哥，制片，这是我朋友的妹妹，夏……芷。”周敏为两人做介绍。
王远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个儿女生，目光里没有掩饰的玩味，“夏芷，是老金介绍的？”
夏芷低低“嗯”了声，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要没事我先走了。”
周敏却轻拉她一把：“不急，还有一点时间，我们聊会儿。”
“晚上的饭局一起去，”王远对夏芷努努嘴，“把她也带上。”
周敏瞧了眼王远，他是对夏芷起了兴趣，本能要拒绝：“晚上不行，我有通告。”
王远笑笑：“这就可惜了，正华的叶总也去，特意要我叫上你，通告几点钟结束？”
那几个字落进夏芷的耳朵。
正华的叶总，叶正清？
他什么时候也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了？
也是呵，今非昔比了。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夏芷避开那两道让人不悦的视线，走到另一边打电话。
电话是安娜打来的。《明月传》投资方指名道姓让夏芷参加晚上的饭局，“不过金哥在帮你推，你现在赶紧回来，找什么借口呢？就说你身体不舒服，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去接你。”
很多时候，金哥是向着她的，他深知她不适合出入那种场合，去了肯定得罪人，为此他替她推了好几次类似的饭局，比如这次，也比如以前的很多次。
挂完电话，夏芷去请假，她这样的小角色，请个假是十分容易的，刚要走，周敏的助理追上来：“你是夏芷？”
夏芷点头。
助理说：“你先别走。”
“我身体不舒服，想回旅馆休息。”
在不远处和演员对戏的周敏看见这里，和那边打了个招呼，脚步匆匆过来：“我给你哥打过电话了，他说二十分钟以后会到，你等他一下。”
晴天霹雳，眼前仿佛冒出一道道白光。夏芷怔怔看着周敏，心砰砰砰跳的快要喘不气来。
“我头晕，想休息。让他来旅馆找我。”
周敏还有事情，不能久耗，看了她几秒，松了口气：“好，我对他说，我让我助理开车送你去。”
“不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刻意的微笑，“不远，我走过去，暖一点。”
周敏担忧地看了眼她：“你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
夏芷摇头。
她是真的头晕，溺水失氧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出了棚子，心跳的更加剧烈。她要离开这里，不能被叶正清找到，不可以被他看到……
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再也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哥哥了。
悲伤，像源源不断的潮水，不能去想那个人，就连名字都不能提，根深入骨髓，碰也碰不得，就好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房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塌。
她咬着牙，抱着手，踱着步，在路边焦急地等安娜的车。
怎么还没来？
周敏给他打过电话，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
夏芷频频看手机，忽然一震，心也跟着一震，差点掉落，赶紧抓稳接起，是安娜。
“你怎么了，气这么急？”
“走路。”她答。
“我先不过来了，要送东西去另一个地方，阿立去接你。”
阿立是金哥的助理。
夏芷抖着嗓音：“让阿立快点儿，快点儿。”
安娜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哎，先不说了，金哥让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联系。”安娜撂下电话。
夏芷出神地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发呆。
阿立现在出发，大概半个小时才能到。这个地方打车很难，夏芷划开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刚输入进去地址，听见一声刺耳的擦地声。
声音不响，只是这里太过安静。
安静的，使这片空气也变的沉闷肃穆。尤其是停在她脚边上黑的发光的车身，那片降下的窗玻璃里露出的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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