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琹玄？琹玄！
我当然不会不知道琹玄这个名字。
天帝琹玄。这些天来，我已经听到过无数遍了。
说实话，我曾在心中描绘过天帝琹玄的样子，管延曾说过他是一个奸诈的小人，所以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贼眉鼠眼，弯腰驼背的。
可现在，站着我面前的这个人，光凭形象，是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奸诈小人的。
翩翩君子。
我唯一联想到的词便是这个。
“你说你是天帝琹玄你就是天帝琹玄了吗？”我打量着他，质疑道，“有什么证据吗？”
他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碰我的额头，我怔怔的，不清楚他的用意，就没有躲开。
他的手盖上了我的额头，霎时间，我的眼前的景象就变了，浮现出这样的景象：
云气缭绕，一片澄明，香气四溢，仙乐飘飘，是一片极美的景色。尽管我第一次见到，但凭我的直觉，我就知道这应该是天宫。
我看见一棵巨大的树伫立在我眼前，树干很粗，直径大概有一节火车车厢那么长吧，树冠伸展着，似乎要延伸到天的尽头去，枝繁叶茂，花实累累。在我的认知里，都是花谢了才会结果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同时开花和结果的树呢。而且，那些花啊果啊，颜色、形状、大小都各不相同，有些还在闪着光芒。
莫非，这就是天宫的神树？据云锦说被妖族的人毁坏了的神树？
我内心默默惊叹着它的庞大与它的美丽，并且，感慨了一下自己的渺小。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华丽的白金长袍的男子向我走过来。
等他稍微走近了些，我认出他就是这个自称琹玄的男人。只不过此时他神采奕奕，兴高采烈的，看上去更加温和。
“七安！猜猜我今天得到了什么！”他兴奋地说。
“嗯，让我想想。”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我的声音，可我明明没有开口。停顿了一会儿，这个声音接着说道：“我还真是猜不出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拥有那么多奇珍异宝的堂堂天帝之子这么激动呢？”
我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我现在是进入了七安的回忆，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七安所经历过的。
琹玄笑起来，眼睛眯成新月形，很开心的样子，他伸出藏在背后的手到“我”眼前。
“喏！你看！”他说。
七安又惊又喜，开心地说道：“赤幽花！太好了！你是怎么得到的？”
七安小心翼翼地接过琹玄手中那朵暗红色的发着幽光的小花，说道：“赤幽花生长在北海极寒之地，五千年才开一次花，每次才开短短三天，并且，北海还有赤幽花的守护者，穷凶极恶的鱼妖若口，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天族鬼族还是妖族，只要有人靠近赤幽花十里之内，都会被他吞进肚子里。为了得到这朵赤幽花，你吃了很多苦吧。”
“只要你想要的，不管多大困难，我都会给你带回来。”琹玄的眼睛闪着光，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看着心爱的女人。
我见那朵赤幽花从七安手上升起，越来越高，一直飞到那棵巨大的树上去，然后，就融入了那棵树，好像原本就是从树上长出似的。
“还是算了吧。”七安笑着打趣道，语气里却藏着一些我说不清楚的情绪，“每次你受了伤，还是要我来为你疗伤。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这也罢了，我更怕的是，万一你受了连我也无法治愈的重伤，那如何是好。”
“怎么会呢？这世间是没有你神女七安无法治愈的伤的。”琹玄蹙起眉头，有些焦急地说道。
“其实，世间还是有我无法治愈的伤的。”七安说，“但愿它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那是什么？”琹玄问。
“算了，不说这个了。”七安说：“你忍得很辛苦吧，与若口大战一场，就算是天帝也无法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琹玄这才放松紧绷的身体，他的脸顿时煞白，艰难却难掩笑意地说道：“看来我装得还是不够好啊。不过你别看我这样，那鱼妖若口被我打得才叫落荒而逃，况且他还没有神女七安为他疗伤呢。”
“你就别吹嘘了。”七安笑着说，“你快坐下吧，我要运法了。”
……
眼前的景象渐渐褪去，我回过神来，发现又回到了现实中。琹玄正看着我。
他不像我在七安回忆中看见的阳光快乐的样子，取而代之的，他满脸阴郁。也是，毕竟经历过这么多少，再天真无邪的少年都会长成满腹心事的男人的。
“现在，你信我了吗？”他说道，语气里有些不甘，有些悲伤。
“嗯。”我点头，“信了。”
天帝琹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明个中缘由，只是知道他与七安从前大约是很要好的关系吧。
可是，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至少是在上一任天帝驾崩以前。我想到了我左臂上还隐隐作痛的烧伤，况且，我们现在是神魔殊途，就算有再深的交情，也被消磨殆尽了吧。
不管七安与他有什么渊源，都与我无关。
我是苏禾欣，如今，我是魔族魔君。
突然意识到我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怎么可以这样呢？毕竟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于是，我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就在那一刹那，我又陷入了灼热的折磨中。
他皱起眉头，有点心疼地对我说：“七安，握住我的手，你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
“要你管啊！你堂堂天帝不在你的天宫享受，跑到我面前来干嘛！”我忍着痛苦，逞强地说道。
话说之前魔君与天帝大战一场，天帝琹玄此时来莫不是想趁我功力尽失，来将我赶尽杀绝的吧。
若真是这样的话，我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想道，那真的是太卑鄙了。
“七安，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事，“无命湖一战，我只是想将你拉回正道，可谁知……”他说不下去了，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无命湖？好奇怪的名字。我对那一战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是七安嘛。
不过，据管延所说，他用火烧掉我的御魔印，是想置我于死地。若不是他将我的御魔印毁掉，我也不会受此折磨了。
我是信他呢？还是信管延呢？
现在的我又陷入了极度的寒冷中，浑身颤抖。
琹玄见了，心中分外不忍。我能看出他十分心疼。
“何必呢？七安。你现在既已是凡人之躯，何必还要再坠入魔道，经受这番折磨呢？”他说，“若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回天宫，你的神树没了你的照料，都枯萎一些了。”
回天宫？
我是要当凡人，还是魔，还是神？
之前只有两个选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成魔，而如今，我又有了第三个选择——成神。
如果是七安，肯定会放弃神的身份，选择成为魔吧。当初她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不是七安，可是，这么久以来，我已经接受了我魔君的身份，并且一直以魔君自居。如果我现在回天宫，那魔族子民将如何是好，失去了首领的他们，人心溃散，会不会很容易就被一举击败？
会不会，琹玄现在诱惑我回天宫，也是为了击溃魔族？到天宫后，我又会不会被囚禁起来呢？
虽然找不出明确的理由，在我心里，对所有的问题已经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魔。要成魔，便成魔。
“你走吧！”我决绝地说，“不管要经受什么样的苦难，我定然成魔。如若我们再见，只是仇敌而已。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伤害你，甚至杀死你。”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是不是说得太狠了。果不其然，琹玄一脸受伤的样子。
他直直地看着我，似要将我的灵魂都看个透透彻彻，我无力承受那样的目光，只得躲着他的眼神。
“好。好。”他的声音颤抖着，“我曾以为没了齐邪，你是不会选择成魔的，没曾想到，在你心中，你就是魔，你放弃神性，你坠入魔道。好！好！”
他受到极大的打击，语无伦次起来。
我没有说话，算是无声的承认了。
“也好，也好。”他笑起来，“从今以后，我也不用再顾念旧情，但凡见到魔族之人在世间为非作歹，杀无赦！”
“说得，你好像顾念过旧情似的。”我反击道，“若不是你赶尽杀绝，你的同胞兄弟，齐邪，又怎会成魔？一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直戳他的痛处，顿了一下，表情扭曲起来，死死地盯着我说：“总有一天我会用你的魂，来祭神树的。”
他一说完，我便觉得我说的话算不上狠了。
愤怒，悲痛使他的脸变得扭曲，看起来比正经受火与冰折磨的我还要难受。
只不过，他这样子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很快，他就消失了，留给我的，又是无尽的黑暗。
也罢，也罢。如果这是成魔所必须经受的，那尽管来吧。
我已经不觉得黑暗有多不堪了，也失去了冷或是热的感觉了。
可是，突然间，我感觉心中被压了一大块石头，很堵，很难受。妈妈去世时，我都不曾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我强忍着，想压抑住这种感觉。
压抑了许久，它终于按捺不住，从我心中爆发出来。
“啊！~~~~~~~~~~~~”我用上所有力气呐喊出来。
然而，这呐喊仍被黑暗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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