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是谁在哭?
黑暗,仍是黑暗,我能看见的只有黑暗。
那哭声渐渐变大,我听清了,有好多人在哭。有孩子,有女人,有男人,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排山倒海地向我压过来。
男人的哭喊声大了起来,混杂的厮杀声,马的嘶鸣,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这样的景象。黑云压城,风声鹤唳,号角长鸣,鲜血四溅,残肢断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涌入我的鼻腔,熏得我无法呼吸。
画面一转,我看见了许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和孩子匍匐在地上,从他们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路过的人捂着鼻子厌恶地走过,偶尔有人扔了一个馒头,十几个人蜂拥而上去抢。毕竟只有一个馒头啊,抢着抢着,他们扭打起来,也顾不上尊老爱幼了。一些人抢到了,贪婪地吃着手中的渣滓,一些人没抢到,还被打了,只得回到原来的地方躺着,乞求着从天再降下一个馒头,要么,就只能等死了。
……
各种灾难,各种痛苦,各种生离死别,各种骄奢淫逸,各种为非作歹,各种民间疾苦等残酷的画面轮番在我眼前上演,那些声音,那些气味,也一并来侵占了我的耳朵和鼻子。
我看见妈妈躺在一滩血泊中,她还没有断气,睁得大大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我。我还看见不远处,我的父亲,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他的妻子。我听见那个女人放肆的笑声,多么刺耳。
“禾欣,禾欣。”妈妈满脸是血地对我说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在黑暗中,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也毫无倦意,只感觉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
我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它会潜入我的脑海里,无法摆脱。
天呐,我感觉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碎,很快,它就会死了。
纵使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我发疯似的怒吼,像一只咆哮的狮子。
我感觉我的嗓子都要撕裂了,可我毫不在意,怒吼着,怒吼着。
终于,我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该醒了吧。”我听见云锦的声音,“很好,你已经活着通过了炼魔的第一关。”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一道久违的刺眼的白光迫使我重新闭上了双眼。此时我终于感受到了口干舌燥。
我就着沙哑的嗓子问道:“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四十九天。”
“好,很好。”
渐渐适应力光亮的我睁开了眼睛,看见房间里不仅有云锦,还有小枝。小枝一脸担忧,看见我醒过来后才露出了笑容。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她便心领神会地倒了一杯茶喂到我嘴边。我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地喝完了那杯茶,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我才问道:“第一关?难道还有第二关吗?”
云锦说:“只要你一天没有得到御魔印,那就会一直经历考验。修行,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这样啊,原本我以为,修行就是打着坐,念着经就行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折磨。
“接下来的考验是什么?”我问。
“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云锦说道,“这个谁都说不准。”
“难道不是你设置下的考验吗?”我疑惑道。
“当然不是,我可没那能力。”云锦惊讶地反驳,说,“我最多只能送你进无妄空间,至于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可不是我决定的。”
“一切都是由你决定的。”她说,“你的恐惧,你的欲望。”
我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说我看见了天帝琹玄。又想到要解释天帝琹玄为什么会出现,若不是天帝琹玄主动来到无妄空间,我怎么会看见他,若不是他主动来,那是因为他是我的恐惧,我的欲望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云锦也不会知道天帝琹玄与七安之间的事的。
云锦安排我到受愿室做点灯人。我问她我的下一关会在那里吗,她白了我一眼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只是你在这里总归不能白吃白住吧,圣魔堂不养闲人!”
敢情,她是将我当作杂工了。我产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满,不过很快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人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
受愿室就是云锦曾用一阵风将我刮过去的那个很高很大的房间。这次,我已经知道怎么走过去,就不需劳烦云锦将我刮过去了。
夜深了,天又将近快亮了,估摸着受愿室的那些半魔们都还没有开始工作,我这才起身前往受愿室。
到了受愿室,里面漆黑一片。我只有手中一盏小小的烛台照明。就着烛光,我看见受愿室里烛台上的蜡烛都烧尽了,只残留着一些烛蜡。
云锦说,我只要将受愿室里的蜡烛都点燃便可,这就是点灯人的工作。
还挺简单的吗,我想。可是,蜡烛放在哪里了呢?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发现一个嵌入墙里的大柜子。
我拉开柜门,果然,里面放满了粗大的蜡烛。
我将里面的蜡烛拿出,抱在怀里,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放置在烛台上,很快,每个烛台上就都放好了。
剩下的,只是将那些蜡烛用我手中这盏烛台引燃就可以了。这么容易的活,看来没有什么考验了,我想着,慢吞吞地开始点第一根蜡烛。
可是,不对劲的事发生了,任凭我怎么将烛火凑近那根蜡烛,它都点不燃。
怎么回事?我慌张起来。我又试了试其他蜡烛,都是一样的结果——点不燃!
我又跑到柜子前,将里面的蜡烛都拿出来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莫非,这些蜡烛不是一般的蜡烛?
折腾了一阵子,天都快要亮了。
我看了看屋外,心中更加焦急,我可不想第一天干活就捅一个大篓子。不管了,我还是去找云锦问问吧。
我正想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半魔人,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半魔人。
我本想说声抱歉的,可是他的眼神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越过了我看见了那些蜡烛。
于是,我全程看着他是如何从面无表情变成满脸惊恐的样子的,在他身后的其他半魔人也有一样的反应。
“受愿烛没亮!受愿烛没亮!”他惊恐地叫喊着。
他这么一喊,这群半魔人就像炸开了锅似的,纷纷叫喊了起来:
“怎么办?受愿烛没亮!”
“天呐!我们要死了!”
“都怪她!都怪她!”
……
他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难以辨别。面对这种情况,我一时也手足无措。
“安静!”我冲他们喊道,“你们别吵了。是我的错,我点不燃这个蜡烛。”
他们不再大喊大叫,全部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等下我去找云锦姐姐,她一定能解决的。”
他们没有什么肢体或言语上是反应,只是,我好像感觉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们为什么都在外面站着,都不干活了吗!”是云锦,她突然出现在半魔人们的后面,生气地吼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一惊,看来要好好酝酿一下怎么开口对她说了。
这些半魔人都很自觉的毕恭毕敬地退开,让我得以与云锦面对面。
我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云锦说道:“云锦姐姐,我正想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她冷漠地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的云锦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
“云锦姐姐,你不是让我做点灯人吗,可是我怎么也点不燃那些蜡烛,”
可谁知,云锦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大变,惊慌地说道:“什么?你说你还没点燃?不是说好天亮前要做好的吗!”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没点燃,我用那根蜡烛点的。”我也惊慌起来,还有点委屈。
她面目凶恶的,三两步地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就把我往屋里拖去。我被她拖到一个烛台前,她用锋利的指甲在我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立刻涌出,滴到蜡烛上,一瞬间,蜡烛上就燃起了火苗。
那些半魔人看见蜡烛都被点燃后,都松了一口气,回到各自岗位开始忙碌起来。
她又拉着我到其他烛台那里去,将我的鲜血滴在上面,等到所有蜡烛都被点燃了,我也因失血过多而虚弱得站不稳了。
因为委屈加上伤口的痛楚,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为什么,要用血?”我不明白。
“哼。”她轻哼一口气,说道:“之前你不是还用鲜血救活了一个凡人吗?我以为你知道,受愿烛要用魔族的鲜血才能点燃的。”
“可是,我没有御魔印啊,也算魔族吗?”
“如今你只能算得上是半魔。”她冷冷地说,“你的血是魔族的,这样,你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比如呢?”我咬着牙问道。
“比如,用你的血来点受愿烛啊。”她蔑笑一声。
“这样我会死的!”我吼道。
“那又如何,不然你以为,我们圣魔堂的点灯人为什么会换得那么频繁呢?”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从中看不出一丁点仁慈与同情。等一下,她的眼睛事灰色的!我记得云锦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啊!
“你不是云锦!”我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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