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衡阳雁去 一
第二天正是刘正风金盆洗手之期。我和胡斐早早起来，梳洗过后，朝刘府走去。转过几条街，来到了最繁华的东大街，刘府就坐落在东大街上。
东大街左首一座大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正是刘府。江湖豪客们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我们到了门前，递上拜帖。门口的迎宾弟子大吃一惊，即刻报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走出一个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正是本府主人刘正风。刘正风居然亲自出迎，这给我的震撼不小。（笑话！我代表大理段氏，他能不出迎？）
我随刘正风走进大厅，大厅中十分热闹。由于我初出武林，刘正风为我介绍来贺的宾客。泰山派掌门天门真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是一个神情潇洒的青衫书生，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是一个十分瘦削的矮小道人，恒山派定逸师太则身材甚高。此外道贺的宾客还有丐帮简长老、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名宿雁荡山何三七等人。同为五岳剑派的嵩山派和衡山派却没有来人。
我施礼参见各位前辈，别人都微笑示意。那余沧海却立身冷哼了一声：“哼！大理段氏好大的皇威呀！”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是为罗人杰之事，当即抱拳说道：“余观主何出此言？大理段氏虽然在南疆开国，但从不倚势压人。倒是贵派的传统是草菅人命，上有你余观主歼灭福威镖局满门，下有罗人杰刺死令狐冲，下效其上，堪称一脉相传。”余沧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一见势头不对，刘正风急忙劝架，何三七也上来插科打诨。余沧海本来就知道自己这面理亏，又不愿意明着树下大理段氏这个强敌，终于强忍怒气坐了下来。
这天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将近午时，门外突然传来两声铳响，刘正风从内堂快步走出。群雄都以为‘金盆洗手’开始了，纷纷祝贺。谁知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不大一会儿，陪着一个瘦瘦的太监走了进来。
这太监神色甚是倨傲，昂然直入，居中一站，展开一个黄绫卷轴，尖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刘正风跪下听旨。众人无不大惊，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太监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衡阳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殿前司左班殿直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刘正风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然后递给那太监一个大大的红包。那太监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与刘正风寒暄了几句，转身出门，刘正风亲自出送，刘府家丁又鸣铳几声。群豪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等刘正风回来之后，脾气火暴的定逸师太忍不住问道：“刘师弟，你怎么变成这样？是不是朝廷威胁你？”刘正风微微一笑，说道：“众位英雄，刘某蒙圣上厚恩，已然做了一个小官儿，从今而后，再不是武林中人。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江湖上的恩怨是非，我刘正风再不过问。如有违背，有如此剑！”说完，拔出佩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扔在地上。他身后的大弟子向大年急忙捧过一个盛满水的金盆，刘正风微笑着就要将手放进盆中。突然，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紧接着，银光闪动，‘当’的一声，一道暗器将金盆射落。
厅中群雄都是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大门口走进一个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的汉子，手持一面缀满了珍珠宝石的五彩锦旗，身后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胡斐低声告诉我：“这是五岳盟主左冷禅的四师弟‘大嵩阳手’费彬，他手中拿的五色令旗，是左冷禅的信物。”
费彬走到刘正风跟前，举旗说道：“奉左盟主旗令，刘师兄金盆洗手之事，暂行压后。”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费彬森然说道：“刘师兄只要交出日月魔教长老曲洋，金盆洗手之事可照常进行。”
曲洋二字一出口，刘正风脸色一变，良久才说：“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认识，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但是，要我出卖他，绝无可能！”此言一出，大厅上议论纷纷：日月魔教与白道作对，双方结仇已逾百年，缠斗不休，互有胜败。这厅上千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被杀，有的师长受戕，一提到魔教，谁都切齿痛恨。五岳剑派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魔教。刘正风结交日月魔教长老，已犯众忌，众人本来对刘正风的景仰之心立时消失。
费彬脸上现出微笑，缓缓说道：“左盟主早已料到你会如此。二位师兄，见一见我们的刘大侠！”门外走进两人：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正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二人进来之后，一拱手，随即站在费彬身后。刘正风怒喝一声：“还有多少人，一并出来吧！”
只听得内堂中十几人齐声应道：“参见刘师叔。”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从后面进来数十人：却是刘正风的夫人，他的两个幼子，以及刘门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刘正风又惊又怒，呆在当场。恒山派定逸师太怒声说道：“嵩山派的费师弟，要刘师弟不退出武林，也不必如此吧！”费彬朗声说道：“刘正风，今天你若不交出曲洋，你全家人的性命恐怕就要不保了。”然后他又冲众人说道：“五岳剑派支持左盟主决定的，请站到左首来。”
岳不群来到刘正风身前，说道：“刘师弟，你还是告诉他们曲洋的下落吧。”刘正风摇了摇头。岳不群长叹一声，率华山弟子走到左首。天门道人狠狠盯了刘正风一眼，也来到左首。定逸师太摇了摇头，却站在原地跺了跺脚说道：“我两不相帮！”
丁勉突然抬手射出一道银光，直扑刘正风，刘正风兀自发呆。大弟子向大年护师心切，飞身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下了那道银光。向大年“啊”的一声惨叫，惊醒了刘正风。刘正风惨笑一声，探了探向大年的鼻息，说道：“丁老二，这是你们先动的手！”丁勉沉声说道：“你待怎样？”
刘正风提起向大年的尸身，运力便要向丁勉掷去。丁勉凝神应对，却不料刘正风竟然将向大年掷到费彬胸口。费彬急忙出双掌去挡尸身，便在此时，双胁之下一麻，已被刘正风点了穴道。刘正风手下不停，左手夺了令旗，右手扣住费彬喉咙。这几下干净利落，变化快极，胡斐看得热血沸腾，禁不住叫了一声：“好一个‘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
刘正风沉声说道：“小弟斗胆，向丁、陆二位师兄求情：准许刘某归隐，携家远赴海外。”定逸师太脾气虽然火暴，但心地慈祥，当即说道：“如此甚好，小尼愿和岳掌门、天门道兄作个见证。”岳不群和天门道人也都点了点头。丐帮简长老和何三七也是纷纷附和。
陆柏哼了一声：“不行！”又转头说道：“开始！”一个嵩山弟子把匕首一送，登时杀了一名刘门弟子。刘正风刚一迟疑，陆柏喝道：“继续！”嵩山弟子纷纷出手，惨叫声不绝于耳。定逸师太、胡斐和我大怒，再也忍不下去，同时出手。陆柏和丁勉迎了上来，分别拦住了定逸和胡斐。我脚下踩着凌波微步，几次转身，来到嵩山弟子之中。他们纷纷出剑，我步伐神妙，他们当然都打不着了。我使出擒拿十三式，双手都暗藏北冥神功，登时一个嵩山弟子被我大拇指少商穴一碰，拿剑的手一软，剑掉在地上。他刚一愣，我一指将他击倒，救下了刘正风的十五岁幼子刘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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