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3

下载APP

第七章 1—3

  

    

    1

    

    愈入秋天气愈热,南方的秋天是季节的过渡而不是天气的过渡,所以夏天的热气得不到任何缓冲便陡然转入寒冬,那情形好比一团熊熊烈火猛然掉入冰窟,一些人因为一时适应不过来而感冒,还有一些人见现在流行感冒,于是纷纷感冒以追潮流。

    

    马皕也不甘示弱,先是头昏发烧,烧退之后开始漫长的咳嗽,如广告所说的“咳唔系大病,咳起来罗命”(广东话:咳嗽不是大病,咳起来真要命),那几天马皕几乎把五脏六府全咳了出来,喉咙负担不起,衍生疼痛,咽口水好比吞刀子,鼻涕和浓痰像影子般伴随着咳嗽。1班不少人因为这样整日吸鼻涕,逗玩似的待浓浓的鼻涕将要流出鼻孔时,“嗦罗”一下狠狠吸起,有人咽了下肚,有人蓄在鼻孔深处,以待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那些“嗦罗”声功效相当于人拉肚子的响声,教人想像无限,由里及内恶心,马皕从别人身上汲取教训,不敢制造那音响,怕损坏形象,于是每逢课间便跑到厕所清理鼻涕,做这工作好比便秘的人用手帮忙,场面更加恶心,所以教室附近人烟稠密的厕所不宜去,总要跑回大宿舍那边的厕所,因路程问题,来回一次刚好上课,马皕平日在班里触目皆是野鸳鸯,自卑之余又增伤感,现在刚好眼不见心不伤,落得个六根清静。然跑厕所清理鼻涕这事作多了便产生了问题,问题的根源不在别人而在马皕自己,心里老琢磨自己每节课课间都往厕所跑,不知情者以为自己肾亏,岂不又影响形象?于是逢人便解释说因上课打瞌睡而往厕所取水洗面以求清醒。

    

    2

    

    前段时间电视台热播《桔子红了》,无形中提升了国人对水果的兴趣,一部名为《荔枝红了》的电影应运而生,大概怕触及超生问题,破天荒没打上《橘子红了》的姐妹篇字样。

    

    我国不少电影的放映好比纳税,要靠官方勒令群众才会参与,观看《荔枝红了》的命令由一至下一级级级流下来,县一中很快“接上级通知,全校师生于星期一至四轮流观音电影《荔枝红了》,每人收费4元”。看电影毕竟有别于纳税,纳税是义务,被勒令履行无可厚非,然而看电影属于权利,正当权利也受官方阻碍,未免说不过去,更何况一部需要通过政治手段才有人看的电影就像一块要撬开狗嘴狗才肯啃的骨头,可观性可见一斑,于是全校怨声载道,反对声浪奇高,差点没演变成暴动。为此学校采取强硬措施,威胁说谁不交钱谁的“社会实践”不合格,这说明领导们不是要学生去看电影,而是要学生的钱去看电影。至于把这种有组织有领导的事件说成“社会实践”,意义也等同于用绳子绑着鸟腿然后叫它自由地飞翔。

    

    校方的危言好比狼的嗥叫,引起无数羔羊的恐慌,从而出现了日本“二二六”兵变的情形,暴动者平静下来,反对者集团内讧,反对者开始反对反对者,绝大部分一如既往地屈从。刘牻例外,结果被政教处主任找去上政治课。

    

    “女人消耗化妆品的多少跟年纪的大小成正比,男人说话的多少也跟年纪的大小成正比”,政教处主任老得能勾起考古学家的兴趣,可能决定秉烛夜谈,对刘牻说了一个多小时,话题还徘徊在上帝创造亚当夏娃时期,刘牻听了一大堆没听明白,明白了过来后发现原来什么也没听。同时大悟《大话西游》里孙悟空为什么要杀唐僧。最终抵抗不过而答应交钱才得以脱身。

    

    前两天看电影的同志们群情高涨,大家三五成群直接从电影院赶去打游戏上网,而校方忙于数钞票,无暇理会,于是大家愈发放肆,导致电影院落里只有放电影的在看电影,校方感到事态严重出面干预,命令第三天起凡看电影的班级一律列队再行,班主任从旁监督,文娱委员带队。

    

    1班文娱委员是芷怡。芷怡那天穿一件咖啡色长袖衫,灰色牛仔裤,齐肩长发自然地拢至脑后,用桔黄色蝴蝶结发夹夹起,极富黯然销魂的风韵。她是带队,走在前面,客观上吸引了后面很多人的眼球。队的最后是整整一群青蛙,一路上以芷怡为话题,谈论不绝,那些看多黄片的家伙又有意无意让谈话内容染上一点颜色,引得大家阵阵窃笑。

    

    马皕由于香萍先入为主,不觉芷怡怎么漂亮,反而暗笑旁人眼光庸俗,在他眼中芷怡除了走路很象模特走台步外并无引人向往之处。

    

    尽管香萍的男友的冲垮了马皕的幻想,但仅存的希望仍然藕断丝连,舍不得放弃,打着“把欣赏香萍的美丽当成一种享受”的独特旗号,一边慰藉自己一边试图修葺破坏的幻想。

    

    与1班同去看电影的是2班和6班,6班队伍好比我党北伐军,挺进奇快,刹那间便踪影全无。2班班主任是四川人,白白矮矮胖胖,因为水土差异,脾气与东北虎截然相反,出奇的温和,据说骂人的时候都是笑容可掬的。得外号“熊猫”。

    

    老虎统治一群熊猫,熊猫依旧是熊猫。但熊猫统治一群熊猫,这群熊猫马上会变成老虎,所以2班属于县一中的狼窝虎穴,学生的权利大得可以叫老师在上课铃响时宣布下课。

    

    风闻今早看电影,2班60多人登时蒸发了40多,剩下20多个在心痛电影费的情况下去操场列队,列出来的队伍仿佛连绵的山岭,高低起伏不定,行路时又采取蛇行法,九曲十八弯的洒了一地人,沿途见到不少网吧游戏机室,队伍就像遭了埋伏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失踪,最后熊猫发现自己竟带着一堆空气在走,愣了一会,随后咧开嘴笑着返校了。

    

    1班见状,羡慕不已,但慑于东北虎拆凳子的神功,心动不敢行动,只暗暗嗟叹不同人果然不同命。

    

    县城有且只有一间电影院,是为“人民电影院”。该电影院分两层,第二层放电影,第一层卖衣服,衣服摊四处贴有“特价”的标语,进去一问价才知道“特价”就是“特别高的价”。

    

    人民电影院深深富有现在娱乐明星的作风,凡涉足影坛必然插足歌坛,凡涉足歌坛必然插足影坛。县城缺乏音乐厅、戏剧中心之类的娱乐场所,所以人民电影院身兼数职,除了间或播放几部“上级指示”的影片外,还供给外来的歌舞团,戏剧团作表演。平时也不乏“当红歌手”(海报如是写)到此开演唱会。

    

    马皕初次来到电影院,见外墙年老“色”衰呈灰褪色,周边裂缝像人脸上的皱纹,时刻向世人昭示自己历尽的沧桑巨变,因此马皕第一动作是熟悉地形,以便楼崩时可以迅速的全身而退。

    

    因为许多人缺席,电影院座位供过于求,大家仿佛乘公共汽车,见哪位坐哪位,全然不对票号,香萍坐在第三排,左边座位尚处于待客状态,马皕窥觑已久,欲坐过去,但见香萍四邻皆是雌性,自己孓然一男贸然闯入,意图岂不如司马昭之心,旁边皆知?然而他没有司马昭的脸皮和胆量,一直踯躅不前,结果又错失良机,让司空建冠截了糊。

    

    司空建冠非但具备司马昭的脸皮和胆量,还有司马昭的手段,买了几包话梅四邻众女散发,笼络人心以塞众口,然后自留一包,坐近香萍与香萍共用。

    

    马皕顿足擂胸,懊悔不已。

    

    3

    

    9:00。电影开始。

    

    我国人对鲁迅的崇拜随处可见,连拍电影都有鲁迅文章的风格,总跟政治扯上亲密关系,《荔枝红了》是地道的国产片,未出世已经注定是什么类型。一开始就吓走了三分之一人,半小时后又气走余下部份的二分之一。

    

    香萍和司空建冠把心思放在吃和聊天上,所以看得津津有味其乐无穷,马皕错把他们当电影盯了几十分钟,双眼赤红好像要喷火。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转到银幕上,试图借此分神,消除怒火,不料一看电影便火上加油,烧是脑袋昏乎乎的好像升天了,旁边的呆子几欲离开,但心痛那四块钱,于是用手支着头打磕睡。马皕怕如此下去烧坏脑袋,遂决定逃离电影院,于是提议,呆子附议,两人决议,摇摆着走了。

    

    离开电影院才10点。马皕见对面有间名为“超时空”的网吧,兴致大发,决定上网,呆子是尖子生,是我国的天才,所以不会上网,不欲随马皕去,马皕终以李连杰网站为饵说服了呆子。

    

    他们进了“超时空”才惊叹果然名符其实,里面沉浮着未来世界的影子,烟雾迷蒙,烟味、酒味、地板潮湿味和空调的怪异味混淆成一种类似毒气的气息,像捉摸不定的风四处游走,逢鼻孔就钻,所有电脑的音响设置都是外音,所有上网的人都播放不同的歌,导致嗓音盖过了歌声,于是所有人都把歌声调至最大,可是音箱可以调到最大,声音却是可以更大,于是噪音更大。

    

    呆子见到眼下环境好比慈禧看到火轮车,被吓了一跳,心惊胆颤地四处打量,寸步不离马皕。马皕在角落处挑了一台机上,不料这台机患了羊痫风,五分钟内死机十二次,马皕差点把它拆了。后来换另一台机,这下总算好了,十五分钟才死机五次。

    

    马皕打开邮箱,看到收到邮件N封,兴奋不已,后来发现所有邮件都是垃圾邮件。接着登陆论坛发贴,心里本来要有很多话说,但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只打了一句话下去:

    

    今天的天阳真圆啊!

    

    呆子见马皕会打字,好比鸭子看到鸟飞,崇拜不已,惊叹连连,马皕受用无穷,一边自谦一边还想敲两句“大海真的好大”,呆子却催着要看李连杰网站。

    

    李连杰打进好莱坞拍国际化电影,连语言也国际化了。马皕进去发现全部内容皆是英文,只能胡乱点击,呆子的教训是以后上网一定要带《英汉辞典》。

    

    在“超时空”呆一个小时出来,马皕和呆子就有了超然物外的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觉得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起来,站在街边看街上人流车流络绎不绝,眼前浮现电影常常有的画面:一个人伫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中央,迷茫地望着四周,身边的行人和车辆都御风般拖着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两人晃回学校已快十一点半,到了吃饭的时间。

    

    ;

    

上一章 下一章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字号

A-

A+

主题

护眼 旧纸 桔黄 纯黑 实木 淡紫 浅灰 灰蓝 暗灰 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