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2—15
12
因为是放假——虽然仅仅是一天,但于高三生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惠,惊喜程度可比捡到100块——所以第二天211舍其他人全回家了,只剩马皕、庞郁枫和呆子三人。
马皕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这阵头有点沉,手脚却格外的轻,有种被抽空的感觉,洗漱完毕后,忽然发现呆子的床空空如也,呆子不知所踪。近两日呆子的种种行径让马皕感到很不舒服,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现在看到呆子不在,那种感觉愈发强烈,急忙摇醒庞郁枫,庞郁枫听说呆子不在,也认为此事不容忽视,匆匆穿好衣服,和马皕一起跑出宿舍去找。
这天是2003年12月24日,阴。天上的气奇形怪状,铺满了整个天空,看上去似鳞非鳞似羽非羽,仿佛一块白色的布破了无数个洞,透过这些洞就可看到布后面的蓝色。气温本身不算低,但风很大,吹在脸上的感觉仿佛是先被鸡毛掸子轻轻扫过,然后再被泼上一桶冷水。
马皕和庞郁枫在学校转了半圈找不到呆子,茫无头绪,忽然两人一起想到综合楼,急忙往那边跑,来到综合楼前第一个动作不是上楼而是举目往八楼上望,发现八楼栏杆处并无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戴望月却像学了瞬间移动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使得马皕和庞郁枫同时吃一惊。这反应其实很正常,假如换作是你看到一座山蓦然了出现在你背后后,你也必定大吃一惊。
戴望月喘着气交给庞郁枫一封信,说:“庞郁枫,你的,诗缘的信,她快要走了。”
“走?什么意思?”庞郁枫和马皕同时问。
“她——嗨总之你看了信会明白的,我要走了。”
庞郁枫追前几步,“喂,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戴望月摇头摆手,说:“不行,她叫我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再见。”说完迅速跑走了。
庞郁枫愕了一阵,拆开信封,信封里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片磁带。
枫:
这是第二次写信给你,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家在天津买了房子,这本来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但因为没有好日子,等到今天才正式搬进去。我爸在那里帮我找了间美术学院,但他也尊重我的选择,说明如果我坚持要在这里读完现在的高三然后考大学的话,他会让我留在这跟我奶奶住。我想,我的选择在于你,我的去留也在于你的选择。
现在我在哭,真的,虽然以前为了你也曾暗中哭过好多次,可这次是最伤心的。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哭,在这之前我对自己说过很多次,说要忘记你,可现在我发现我办不到。我越不想你结果想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还记得那次在医院分梨的事吗?我想阻止,但却无能为力,后来我想既然你能狠心切下那一刀,那么我怎么阻止也是枉然。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料到会是今天……
我们认识了一年,一年时间好像并不长,但我们每人的心路历程都很长,因为你一直在逃避你想得到的东西。但无论怎么样,谢谢你陪我度过每一个相思的夜晚,尽管是在梦里。
本来我想说很多很多东西的,但因为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后来想起一首歌,这能代表我想说的一切,以及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叫人录进了磁带里。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就听吧,如果认为没必要,那就随便扔了吧。
我爸订了今天上午12点的车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我会在中间那段海堤上等你。希望你能像电视里的男主角那样,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因为我的去留在于你的选择。
诗缘
2003年12月24日
庞郁枫看完信,一阵惘然,马皕问什么事,庞郁枫把信递给他,马皕看罢信,张口正要说话,天上却掉下了一样东西……
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呆子,准确地说,是从八楼掉下来的,像昨晚他说的那样,头下脚上,“啪”的一声……
呆子摔到地上时惊动了旁边篮球场上正在啄米的白鸽,纷纷振翅飞起,可下面有个小家伙拉了弹弓,射得很准,一只白鸽被石子打中,当空一声悲鸣,扑腾扑腾扇着两块无力的翅膀往下裁……
2003年12月24日,阴。天上的气奇形怪状,铺满了整个天空,看上去似鳞非鳞似羽非羽,仿佛一块白色的布破了无数个洞,透过这些洞就可看到布后面的蓝色。气温本身不算低,但风很大,吹在脸上的感觉仿佛是先被鸡毛掸子轻轻扫过,然后再被泼上一桶冷水。
救护车来到学校时刚好11点,那时呆子仿佛断了气,浑身上下除了血和露出的骨头外没一处地方会动的,但救护人员说他还没死。庞郁枫和马皕要跟着去医院,临行时庞郁枫想起诗缘,不禁犹豫不决,所幸的是恰好看见刚从网吧里摸回来的神龙,急忙叫住他,吩咐道:
“你到宿舍帮我拿样东西到中段海堤见诗缘。叫她别走。那样东西在我的床头那个小木箱里,箱子没上锁的,麻烦了,改天我请客。”
神龙问:“那样是什么东西你得说清楚呀?”
庞郁枫说:“毛衣。”
“明白……喂,等等,我没你们宿舍钥匙……”
庞郁枫急忙从钱包里抖出一把钥匙递纵队他,然后和马皕一起随救护车走了。途中马皕问庞郁枫,“那晚那毛衣,你捡了回来?”庞郁枫说:“是。”
13
中午,北风突然加强,吹得街上许多小贩的太阳伞东倒西歪,那些秃头裸体的树木挥舞着空荡荡的枝桠不断呻吟,天上原来连成一片的云层慢慢四分五裂,一团团一朵朵,在蓝色的天空映衬下,好像漂在大海上的泡沫,一浪接一浪的向北方涌去。这时候呆子在医院被宣布抢救无效,证实死亡……
之后李父李母起赶来到医院。李父听到噩耗后当场昏死过去。李父哭了一阵就化悲痛为力量,追着马皕和庞郁枫喊打喊杀,说是他们害死了呆子,马皕和庞郁枫原本已经吓傻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每人捱了一巴掌,
好在一些医生拉开了李父,又喝令马皕和庞郁枫离开,庞郁枫走出医院时,莫名其妙回头对着李父大笑,李父愣了一会儿,然后趴倒在长椅上嚎啕恸哭。
马皕庞郁枫离开医院后,原意是要回学校的,但是今天的县城仿佛一下变成了2000年前的米诺牛迷宫,两人几乎走遍了所有大街小巷都见不着县一中的影子,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谁也说不出话。
起初两人的脑袋都塞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完全没任何空余的空间去想任何事情,后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流光了,脑海却又空旷得像《七龙珠》里的异度空间,白茫茫的一片,完全没任何能力去想任何事情。所以由头到尾两人都是什么也没想。任由两只像永动机似的脚载着身体四处游荡……
14
马皕和庞郁枫都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学校的,那时刚好三点。下午三点在一天中是最绝望的,所以两人回到学校时感觉像刚死了一遍但又要赶着奔赴黄泉一样。那时宿舍还没有人来,门锁着,庞郁枫从钱包里抖出钥匙,开门,在打开锁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倏地定住,还拿手的钱包也一下失手掉到地上。
马皕问:“你干什么?”
庞郁枫如泥塑木雕,没任何反应,马皕又问了两遍,他才缓缓地说了两个字:“错了。”
马皕问:“什么错了。”
庞郁枫说:“钥匙,今天早上给神龙的那把……”
马皕叫道:“那把是以前806的。”
庞郁枫猛地推开门,扑到床打开床头那个小木箱,颤抖着手捧出那件诗缘送的毛衣。愣了几分钟,傻笑道:“天意,天意……”
4点15分时庞郁枫给诗缘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诗缘的奶奶,她告诉庞郁枫说诗缘中午就走了,上了天津,还说诗缘这孩子真难得,非常舍不得家,这走边哭……
打完电话后,庞郁枫跑回宿舍仰面倒到床里,把那件毛衣蒙到脸上,如是动也不动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傍晚时分,神龙来还钥匙给庞郁枫时,说,你们宿舍的锁坏了是不是,今早我开了半天也打不开。
马皕五点钟给了刘牻电话,直到晚上七点,刘牻才赶到,大概是马和庞郁枫的沉默感染了他,刘牻见了他俩也一句话也没说。相当平静。
15
2003年12月24日晚,平安夜。圣诞节是进口节日之一,中国人痴迷进口货多时,近几年来的圣诞节愈来愈煞有介事,愈来愈像模像样,今晚有些地方还烧起了鞭炮,天上没什么云,星星出奇的多,月亮虽然是下弦月,但却异常光亮。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一下子变得礼貌和安稳,不再像白天那般浮躁,甚至连喧哗声也显得格外动听,一切都很详和,很谐调,让人一看就觉得世界应该很美丽的。
这晚马皕、庞郁枫和刘牻都没吃饭,三人到超市买了一大袋罐装啤酒,因为实在太多,弄得超市里的保安诚惶诚恐,以为是打劫,结帐时那小姐问他们是不是在搞批发。大约七点半,三人背着那袋啤酒到海堤上喝。马皕喝酒从来没试过像今天这么难受的,咽一口酒仿佛喝人家一泡尿,可是正是这种难受让马皕上了瘾,像成了自虐狂似的不断给自己灌酒,完全失了节制,那时马望着下面暗黑的海水想,喝吧喝吧喝醉了掉下去淹死算了。结果真的喝醉了,但没掉下海,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床上,也不记得是怎么回来了,只隐约记得那时呕吐得厉害,庞郁枫和刘牻也一样,三人像在比谁吐得多似的在海堤上吐得一塌胡涂。问庞郁枫和刘牻,他们也说不记得怎么回来的,所幸那时没掉下海。后来刘牻说那晚是平安夜,一定是上帝救了我们。马皕却说不是上帝,是呆子,呆子现在在天上做了上帝。
2003年12月25日,圣诞节。唯一能见证这天是圣诞节的是贺卡,圣诞卡在这天像雪花似的四处飞来飞去。马皕、庞郁枫和刘牻每人给呆子烧了一张圣诞卡,祝他圣诞快乐。
中午时分,刘牻说是时候回家了,要不又要捱骂了。自被开除回家后,刘父常常无缘无故对刘牻发脾气,弄得刘牻十分无奈,马皕和庞郁枫听了也觉无奈,每人送给刘牻一张圣诞卡,然后送他出去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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