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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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8—11

  

    

    8

    

    这晚马皕写小说用完稿纸,下自修后一个人出去买,本想叫上呆子和庞郁枫的,但呆子被学校请了去,不落不明,庞郁枫因为近来开门老抓错钥匙,心神不定,预感这些天总会发生什么意外,为安全着想所以不想外出。

    

    这天是冬至日,白天气温一如往常不见异样,直到晚上才突然起风,温度则御风而降。而广东的冬天也就是靠着那么一点点北风才像冬天。

    

    马皕出到外面了才发现气温有所不妥,他只穿一件短袖T衬衫,但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那么多,搓手缩颈地2元店跑。

    

    从2元店出来时天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抬头往上看,天很黑,像墨水,奇怪那些雨水从那么黑的地方出来居然不被所染,街道两边是橘黄色的街灯,灯光映衬之下雨水像用画笔画出来似的十分明显。北风吹来时,带出一片迷雾,烟雨朦胧。马皕看看表,时值十一点,宿命已熄灯,半小时后也要锁了。马皕没得选择,把新买来的那本软皮抄塞进怀里便冲进雨雾里。本以为那毛毛雨不足为患,不料那雨线借助北风之势俨然成了冰针,打在人的肌肤上再渐渐刺入骨髓。

    

    回到学校时宿舍楼果然熄了灯,只有楼两边的两盏大灯还亮着,无数碎雨像一个个精灵似的在灯光下盘旋飞舞,宿舍虽然熄了灯,人却未能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整栋楼仿佛一个失去了光明的闹市,充满浮躁和不安,马皕回到211时发觉全宿舍静得犹如无人,以往这里一熄灯就会溢出许多黄色笑话,轰动旁边好几个舍,影响深远。今晚211的静穆间接导致210、212、213等几个舍的躁动都带有几分虚浮,马皕觉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那么静?全死光了?”马皕一进门就嚷道。宿舍内大暗,什么也看不见,但却很真实地感到两脚踏上了一堆松垮垮的物体,沙沙有声,像是纸。等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马皕猛然发现呆子床上静静坐着一个黑影。这时黑影给马皕的第一感觉是灰色的墓地气息,马皕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向后这急退,两脚挪动时扬起一片“沙沙”之声。这时眼睛有完全适应当前暗黑,隐约看见地下一大堆——不,应是一大片纸,坐在呆子床上的人是呆子,头发很乱,五官欠妥,但又辨不出有何不妥,神情呆滞,傻傻地看着地上的大片碎纸,动也不动。看其他地方时,发现其他人都在,黑乎乎的全是人影,傻站的傻站,挤牙膏的挤牙膏,走动的走动,但就是没吭声。马皕正要发作,却被庞郁枫一手拽进了卫生间里。

    

    马皕喊道:“喂——”

    

    庞郁枫压低声道:“小声点。”

    

    马皕唯有放小声,问:“怎么搞的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庞郁枫说:“呆子他老爸来过。”

    

    马皕说:“不会吧。”

    

    “是太监通知他来的。”

    

    马皕说:“太监?哦——你是说作弊那件事——妈的用得着玩这么大吗?那又怎么样?呆子老爸来了又怎么样?他来过宿舍?”

    

    庞郁枫说:“来过……还把呆子的画……全撕了……”

    

    马皕这才省悟地上那一大片纸屑是怎么回事,脑海一下子闪过李父撕画时的每一个动作,雷霆万钧,摧枯拉朽……

    

    9

    

    这夜呆子没睡,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动也不动一直傻坐到天亮,马皕和庞郁枫怕他想不开闹出什么三长两短,轮流着看守,起初两人找尽话题企图令呆子开口,可呆子仿佛成了没有听觉的哑巴,半声不应,之后马皕和庞郁枫都不再说话,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第二天早上马皕看见地上散了一大堆支离破碎的日出和日落,那幅《混沌》是画在布上的,生命力相对比较顽强,只裂了三块,因为全堆在过道里,那些零零碎碎的太阳和天空全印满了脚印。为避免这些画再遭践踏。马皕和庞郁枫合力将所有碎纸全推到呆子床底,可过了一阵呆子就像疯了似的钻进床底把所以碎纸全推出来,并一片片捡到床上。

    

    这天呆子没继续考试,而是继续在宿舍傻坐,马皕和庞郁枫舍命相陪,搜肠刮肚说了无数安慰的话,可没一句起作用。呆子始终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从早到晚粒米未进。马皕和庞郁枫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同时惊讶这小子闹情绪怎么闹得像失恋似的。

    

    这天考了英语、综合、X科三科,市一测结束。翌日放假一天。

    

    傍晚时分马皕突然想起《英雄本色2》来,想起里面的石天受打击过度而犯傻后来周润发以发脾气的方式才令其恢复常智。马皕认为此法可效仿,便跟庞郁枫商量,庞郁枫早已束手无策,不置可否。马皕当即出外面买了三盒快餐回来,事先跟庞郁枫约好,如果给饭呆子呆子不肯吃的话,那两人便以此为讯号,同时摔饭盒,然后由马皕盛怒而起,高声指责呆子,背出周润发的台词。马皕觉得这是一个考验,自己将要和发哥一比演技,不免紧张一番。在买饭回来的路上反复练习几遍。

    

    回到宿舍,马皕首先递给呆子一盒饭,说:“吃饭了。有你最爱吃的鱼饼和扣肉。”然后递给庞郁枫一盒,自己留一盒,两人正蓄势待发要大摔盒饭的时候,呆子突然出人意料地说了声“好的”,然后接过饭盒,打开就吃,还吃得津津有味无限享受的样子。这下反而弄得马皕和庞郁枫面面相觑,尴尬无比,庞郁枫小声问马皕:“还摔不摔?”马皕连忙说:“吃饭,吃饭。”

    

    吃了一半饭的时候马皕终于忍不住问呆子,“喂,我说你小子正在正常还是不正常。”

    

    呆子笑了笑,说:“没事了我,放心吧。我想通了。”

    

    庞郁枫说:“想通了就好,有些东西自己都明白,不用我们扮作老师去教。”

    

    呆子说:“没什么,现在我全都想通了……吃完饭帮我把这些垃圾全扫到垃圾池。”

    

    马皕说:“你说这些画?”

    

    呆子说:“什么画?垃圾来的。”

    

    “……”

    

    呆子笑道:“信我啦,我真的没事。要是想不开我早跳楼了。”

    

    马皕笑道:“之前我还真怕你跳楼。你想想,我们这里是二楼,上最高也是四楼,跳下去一定死不了。顶多断几根骨头,弄得残废了我们作为朋友又不能不照顾你,妈的那样可害惨我们了!”

    

    呆子笑道:“你都赣居,要跳楼也选综合楼了,八层那么高。头下脚上摔下来——‘啪’的一声——死定了对不对?”

    

    庞郁枫突然很认真地问:“你说什么?”

    

    呆子一怔,旋又大笑道:“我说什么?不是说跳楼好吗?你干嘛这样子——以为我真会跳?别傻B了你,我有那么傻?!我有张国荣那么傻?!”

    

    庞郁枫自嘲地笑笑,“没,怎么会……”

    

    马皕说:“听说今晚开校会?该说是我们高三级的校会。”

    

    呆子说:“为这次考试开的吧,一定念那些作弊的名单的,我看我还是哪都不要去了。免得丢人现眼。”

    

    马皕说:“清者自清,你没作弊怕鸟啊?”

    

    呆子说:“就是因为没作弊我才怕……今晚出去买几瓶啤酒回来,我们三人喝个痛快。”

    

    10

    

    马皕多年调查研究表明,当今校园有四样东西为学生所痛恨,称之为校园四害:

    

    1、学校领导

    

    2、校会

    

    3、自以为权比美国总统的学生会干部

    

    4、公然搂着美女在学校游荡的男生

    

    所以这晚由学校领导召开高三级校会可谓毒上加毒雪上加霜,众莫不惧之,够胆够本事的早已闻风逃回家避难,剩下些没胆量没本事的统统被班主任像赶鸭似的赶到操场上,二千多人以班为单位横七竖八散落得到处都是,狼藉不堪。

    

    马皕原定是不去开会的,可晚上倒垃圾时被小李飞刀撞见,搪塞不过,只好跟着去了。小李飞刀见马皕送进垃圾池的统是撕碎的颜色,明白了八九成,便向马皕打听呆子的情况,听说呆子已经恢复正常,连连说,在学校没事就好,在学校没事就好。

    

    马皕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是:在学校没事就好,出了学校最好被车撞死……

    

    这晚的校会除了到场的人的坐相有些特别之外其他一概例规。第一个发言的当然是校长,事实上那不叫发言,是自己跟自己说话然后自己为自己鼓掌,唾液像密集的流弹四下乱飞,马皕慨叹如此人才不去当消防作人工降雨真乃暴殄天物。那校长叽哩呱啦喷了半天口水,结果冒了出一句教人当场趴倒的话:“以上是第一点,下面还有三点……”

    

    校长完了又换团支部书记上阵,这厮单讲开场白就让许多人差点昏死,他说:“今天晚上我只谈了三个问题,首先说第一个,这个问题分三点,每点有四小点,现在就从第一小点说起……”

    

    团支部书记退后,接下来是2个副校长、2个教务处副主任、1个政教处主任、2个政教处副主任前仆后继的发言。每个人都慷慨激昂地说了很多,而且说的十个字九个字是废话,余下一个字是空话。总之不是人话。台下睡倒一大片。

    

    九点过后,终于死剩最后一个政教处副主任发言了,这厮一开始就说:“我要说的其他领导刚才都说了,现在我只说两句。”

    

    台下众人当场宽心窃喜,细细数着此公每一句话,叵耐这家伙自觉说话像拉屎,爽快无比,一时竟上了瘾,滔滔不绝地说了两百多句才伸手抹去嘴上的唾液,爽利地说,最后我还想说两句……

    

    11

    

    马皕开完会赶回宿舍时,庞郁枫和呆子都在,桌上摆了五瓶酒一些零食,之后三人很痛快——或者说很痛苦地喝酒。起初本来是很斯文的一杯杯的喝一口口的呷,但几杯过后就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忘乎所以,一杯杯尽情的往口里倒,有时吞咽不及便咳了出来,流得浑身都是。呆子咳得厉害,边咳边大喊,好像在哭,脸上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泪还是酒,好像在哭,脸上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泪还是酒,由头到末三人似乎都没说过话,庞郁枫是一贯的沉默,呆子却像喝了春药,又叫又跳就差没剥衣服,马皕像说了许多东西,可没一句是经过大脑的,所以说出来之后就全忘记了。

    

    喝完了五瓶啤酒,马皕和庞郁枫继续剥花生吃,呆子站起来说要上厕所,可走不出两步就几个踉跄倒在地上,然后贴着地板撕心裂肺地又呕又吐。马皕和庞郁枫连忙把他扶去厕所。在厕所里呆子把今天吃进肚子的所有东西全吐了出来,吐光之后仍然不甘心,又拼尽浑身力气咳嗽,咳得脸红耳赤恨不得连肺也喷出来,马皕仿佛听到呆子喉咙爆裂的声音,吓得手足无措。还好呆子咳了一阵便停了下来,转为嗷嗷恸哭,马皕惶恐地看着庞郁枫,问:“他……他怎么了?”庞郁枫脸上虽然依旧保持训练有素的冷静,但声音已有些颤抖:“不清楚,可能……醉了吧!”

    

    “我没醉!”呆子猛然甩开庞郁枫和马皕的手,举起衣袖抹去脸上的酒、水和秽物,摇晃走出厕所,摸到床边仰面倒了下去,滩烂泥似的躲着动也不动。但口里还乱七八糟念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马皕和庞郁枫也已头昏脑涨,兼且昨天夜因为陪呆子傻坐而睡眠不足,两人草草收拾了残局,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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