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风波再起
想着这些，迟明朗冲进人少的展望甲板，发疯似的放声大叫。要是不这么做，他会觉得自我快要毁灭了。他一头撞在玻璃上，泪珠在半空中洒落下来。
“——你怎么啦？”
无意间，一个近在身旁的声音，让迟明朗大吃一惊的转过头去。
卡拉尔纯真的脸就在眼前，双眼不断的眨呀眨呀的，像在无言的问他；雪白的手指似乎要碰到迟明朗的脸。明朗想起自己正在哭，不由得脸一红，急忙避开她的手指，一把擦掉泪水。
……他觉得，这女孩好像常在无意间突然冒出来。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你、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会在这！”
明朗匆忙地问道。
“我刚才在散步。”
卡拉尔微笑着回答。
“不行呀！你又擅自走动，万一被当成间谍……”
“可是，你的这只小MONI很喜欢散步……”
她向转在地上、啪哒啪哒地叫着的MONI望了一眼。
“所以，只要门上了锁，它就一定会打开的。”
明朗不由得抚着额头。总之，这下子倒是解开了锁的谜。
卡拉尔轻轻踢一下地板，在战舰后方的这个展望甲板轻跳了起来。
“……战斗结束了，是吗？”
“是，算是……”
话刚出口，迟明朗想起战斗是以什么形式结束的，便又低下头去。
“……托你的福。”
“可是，你的表情好悲伤呀……”
迟明朗抬起眼睛，只见卡拉尔正以包容性十足的笑容凝视着他。不知为何，明朗心里那个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却一直想找人倾吐的想法，这时脱口而出。
“……其实我……并不想战斗的……”
卡拉尔默默的听着。
“我也是……既然是新生人……那么……我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
不自觉地，迟明朗对这个少女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驾驶“寂灭血脉”的敌方驾驶员曾是自己多么好的朋友；而自己虽不是军人却不得不挺身作战，为的就是保护重要的同学们。以往积在心底的那些思绪，此刻他再也不压抑，径向这个素昧平生、只是自己的同类的少女全盘托出。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应该会懂的。
不知不觉间，卡拉尔贴近地站在迟明朗的身边，像倚偎着他似的。柔软的小手包覆着明朗的手。
“原来是这样……”
她开始体会到明朗的心情，同样也感到悲哀。卡拉尔尽自己努力去安慰明朗。
只是这么轻声的一句，便融化了明朗心中长久冻结的思绪。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他拼命忍住。以往从没想过，自己原来是如此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
“——你的那个朋友单于瑾跟你都是个好人呀……。听了真叫人难过呢……”
卡拉尔的话，令明朗空泛的眼神醒了过来。
“你理解吗？”
“嗯，我当然理解你们呀！”
说得彷佛理所当然似的，卡拉尔呵呵一笑。迟明朗继续说道。
“……他虽然温柔，却很不爱说话……。不过，他给了我这个MONI。”
来回滚动在甲板的白色机器宠物“MONI、MONI”的说着话，明朗转过身将它抱起来。
“我一说我‘非常喜欢’，他就——把MONI送给我……”
明朗本来惊讶地呆住，这时噗嗤的笑了出来。他的脑中马上就想象到那个画面——单于瑾听自己说喜欢，就干脆将MONI送给他；而今，却是明朗留下来回忆单于瑾的信物。
“是吗……你的朋友还是老样子吧？”
“嗯……他很聪明，又有自己的想法……”
明朗突然想起加入了古奥利飞行军的单于瑾，又变得不太高兴。
“哎呀，真的吗？”
卡拉尔仿佛对明朗口中的单于瑾这个人很感兴趣。两只大眼睛不停的眨呀眨。
“是啊，下次带你去见见他。”
“好高兴。”
最初虽然惊奇，如今透过他的朋友，卡拉尔觉得自己一下子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只不过——她不知道明朗也因此更觉痛苦。
要把这个人当成人质，自己才能活下来……
可是，看见他脸上掠过的阴郁，卡拉尔又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
“——你们两人要是不打仗就好了。”
她是如此体贴的顾虑着自己的心情，这份温柔彷佛渗进了伤口似的，令迟明朗更为不舍。
“……不行啊。”
明朗的呢喃，让卡拉尔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真的不行……”
明朗认识到“霓虹号”是危险的，得把这个女孩尽早送走才行。他还真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把她带上船，令她陷入危险之中。
“霓虹号”即将抵达亚斯丁的国境，他们要和那里的军队会合了。历经各种困难，他们好不容易撑到今天这个局面。虽然“萨里斯”仍在后面跟随着他们，但是他们也没有再发起进攻，等到抵达边境，他们大概也会返航吧。
————
莱尔和雅莉莉在餐厅里闲聊时，神情也自然的轻松起来。
“……我们也可以获准在亚斯丁国境下船吗？”
按照预定计划，难民们将在与军队会合后转乘航天飞机，接着降落到亚斯丁各地去。雅莉莉面有不安的说出这番话，令莱尔不解的歪着头。
“喏，那个叫克鲁的人不是说过吗？什么‘直到和上级取得联系、决定如何处置为止’的。”
“哦……所以啦，那里的部队不就是那个‘上级’在的地方吗？他们一定会让我们下船的啦。”
雅莉莉这么说，莱尔才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随即又面色一沉。
“可是……明朗会怎么样呢……？”
他这么一提，雅莉莉才发觉这个微妙的问题。明朗——不知能否获准和他们一起下船？对于明朗，莱尔的言语或意见有时虽然略有不平，但他也总是最先注意到其他人——特别是只把明朗当成普通同学一般看待的雅莉莉他们——最容易遗漏的问题。
总之，能驱动“天音血脉”的只有迟明朗。站在亚斯丁联合军的立场，他们应该不会想放走他吧……
迟明朗走进餐厅时，只见莱尔和雅莉莉一下子神情尴尬的别开眼神。大概在说自己的闲话吧。明朗走向饮水机，尽量不跟他们对望。刚取下一个塑料杯，他就注意到艾琳娜走了进来。
“艾琳娜……你还好吧。你还是去休息吧……”
莱尔出声叫她，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向迟明朗。想起之前的那件事，明朗不禁紧张起来。
艾琳娜走到低着头的迟明朗面前。
“明朗……”
迟明朗全身紧绷，不知她这次又要说自己什么。但她的语气十分委婉。
“……那时候真对不起。”
“咦……”
“那时候，我……我很慌乱……结果说了很过份的话……”
艾琳娜抬头瞄了他一下。她的眼中含着泪。
“对不起……你拼命的战斗，保护了我们……我却……”
“艾琳娜！别这么说……没关系啦，那点事……！”
明朗连忙说。但艾琳娜用力摇头，像是没说够似的。
“我也知道呀！是你在努力的为我们……可是……”
迟明朗的心底扬起一阵阵暖意。原以为她从此会讨厌自己、憎恨自己，如今她却原谅了自己。她也才经历了丧父之痛，却还是这般体谅明朗的感受……
“……谢谢你，艾琳娜。我才是……没能保护你父母……”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艾琳娜说着。
“战争好讨厌哦……能快点结束就好了……”
突然，舰内响起警报。是要乘员就第一战斗准备的警报。明朗放下杯子，莱尔和雅莉莉也惊愕的倒抽一口气。
混杂在急迫的声响中，艾琳娜的声音莫名地呆板而单调，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再一会儿就要抵达了，还……！”
明朗等人急急冲出餐厅，却跟迎面跑来高喊着“又要打仗了——！”的难民小女孩撞在一起。是之前那个在“尼奥斯市”帮他们折纸花的五、六岁女童。
“抱歉！你还好……”
女童一屁股跌坐在地，明朗赶忙伸手想扶她起来，艾琳娜却像是阻止他似的先跑过来。
“对不起哦，这位大哥哥在赶时间。”
她轻柔地抱起小女孩，向她灿烂一笑。
“虽然又要打仗了，可是不用怕。这个大哥哥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明朗，艾琳娜用力的点点头。
“嗯，他会把坏人全——都杀光光哦。”
“——明朗！”
背后传来克鲁的叫声，迟明朗再次开步跑去。他边跑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艾琳娜牵着那个小女孩的手，两人一起目送着他。
“啊……”
艾琳娜喃喃自语。
“得把他们全都杀光才行……”
“——好痛—！”
艾琳娜的手突然握得很紧，小女孩哭叫着甩开了她，但艾琳娜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像是一个绽裂的伤口。看见她的表情，小女孩惊慌起来，哭着跑掉去找妈妈了。
彷佛也没注意到小女孩离她而去，艾琳娜只是呆立在那儿，用呆板的语调重复着。
“全都、全都……杀光……”
————
“明朗，古奥利方面有一艘极型级、包含‘怒杀’、‘黑影’在内的二十架敌机！”
雅莉莉在舰桥上向“天音”机甲传达状况。这次“寂灭”没有前来？
“——‘天音’待命，系统一切正常，航道畅通——‘天音’出动！”
“边境军队也正朝我们这儿来！撑着点！”
露娜向全体乘员呼吁。敌方果然不会乖乖放我们逃走，她苦涩的想。可是，友军就在眼前了，若在这时候被击沉，一切的辛苦就化成泡影了。
“‘MK8’加农炮启动，准备反激光爆雷！舰尾飞弹全门设定！”
两架担任“主将”作战位置的机甲“怒杀”和“黑影”呈密集式冲过来。才乍见，它们又一口气散开了去。白色的射线划过开阔的天空。里欧和圆碟幽浮占满了视野，害他们几乎完全看不到“萨里斯”的巨炮射线。
“躲避！”
露娜叫道。他们躲过了一发，另一发却命中了“霓虹号”，令舰身剧烈的摇摆。
“唔……！”
我方的躲避算法也被敌军解析了，他们果然不是能轻易摆脱的对手。
“报告！右方出现古奥利军的大型级战舰！”
原来之前的不攻击全都是预谋，只为了等待他们的增援部队。
散开的机甲中，“怒杀”堵住了“空中一号”，有八架里欧则和“天音”进入对战。剩下的两架“空中”战机抵不住大规模的圆碟幽浮，密集耀眼的光棱射线把仅存的两架“空中”战机射爆。“黑影”则趁机逼近“霓虹号”。
“‘二连装MK71光线炮’，发射！”
“黑影”轻而易举地闪过迎击之后，立刻如幻影般摇晃着消失了踪影。选择夜晚时间发起进攻，“黑影”的能力也是大幅度的提升。
“‘黑影’里欧消失！”
杰拉的呼声中充满疑惑。
“是它散布了‘掩盖化粒子’！”
从没想过自己竟能亲身面对这种武装的性能。毕竟“霓虹号”也具备与该机体同样的功能。但是“霓虹号”贸然启动的话，可能会因此导致舰体的供给能量不够。不过，应对它的办法还是有的。露娜利落的做出指示。
“反激光爆雷！准备对空榴弹头！”
随着她的指令，爆雷射出、飞散。
忽现间，看似空无一物的黑夜中射出激光，爆雷散布的区域都被照亮了。露娜随即高兴的喊。
“从光线角度推测‘黑影’所在的位置！”
“黑影”的预测位置马上被算出，瞬间传送到舰尾飞弹。
“榴散弹头，发射！”
飞弹在伊布斯的号令下发射出去，分散成数十杖弹头后，袭向计算中的预测位置。正在散布“掩盖化粒子”的“黑影”是没有装备强化装甲的，它必须暂时解除“掩盖化粒子”、现出真身加以躲避，才能防御这一波攻击。
正如所料，被飞弹攻击的“黑影”瞬间现出了机影，并且举起盾牌抵御飞弹。正当它想再次消失时，却被换成手动的“MK71”之连射及时阻止了。
“……你以为我们没有办法了吗。”
露娜悄声吐出一句。同样开发出来的掩盖化粒子，两军都在各兵器上使用，应战计划早就在脑子里想好了。
“黑影”现出姿态，暂时后退了。看来它已经放弃使用“掩盖化粒子”。舰桥上的气氛暂时舒缓下来。
不过，对方可不会放弃攻击行动。“黑影”和其他圆式战机发射着激光炮再次冲来，“霓虹号”拼命的以炮击迎战。
同时，明朗闷声叫着启用离子刃。里欧用盾牌挡下这一击。青色粒子激荡出火光。
“怎么能在这里被你们打倒！”
“天音”展开喷射器与这群里欧来回互击的机影，不时的出现在屏幕的一角。“萨里斯”的主炮再度喷火，直接命中了“霓虹号”。
「……明朗……回来！黑影……在攻……」受到电波干扰，塔尼琳的声音几乎完全被噪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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