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终结之海
克鲁的“空中一号”也射击着里欧群，向“黑影”发动攻势。“黑影”还击的炮弹被他一一闪开，那番身手果然不辱“王牌飞行员”之名。不过“黑影”的动作也明显的迟钝起来，因为它离海洋的引力带太近了。接到回航的命令，克鲁立马调转机头返航，然而眼前的事实让他并不敢恋战。
将锚钩打在“霓虹号”的后部甲板上，“空中一号”溜进了舰内。闸门像是久等了似的立刻关闭，克鲁从驾驶舱里跳出来大吼。
“——小兄弟呢？”
舰桥已经准备进入充能程序的最后阶段。
“第三阶段！各功率正常，进入临界点！”
“明朗！明朗！快回来！”
通讯座上的塔尼琳焦急地喊着，可是波耶海的乱流切断了她跟迟明朗的无线通话。依旧没有迟明朗的回话声。
“天音”跟“怒杀”之间的战斗在空中持续着。两人根本分不出胜负。
“呵呀！”
“怒杀血脉”攻击过来的激光剑，迟明朗用离子盾挡下后使劲全推回来。被弹开的“怒杀”发射着光棱来复枪，“天音血脉”也边退边还击。“怒杀”启动微调推进器。
面对着冲过来的“怒杀”，“天音”也主动迎上去。它用盾牌将“怒杀”的来复枪扫开，趁对方重心不稳时点燃喷射推进器，以回旋踢的要领，朝着底下的海面向敌机就是一脚。这一脚踢中了“怒杀血脉”的面部，敌机便因此坠向远远的后方。
先前就收到“回舰”信息的迟明朗想趁这个空档撤离。“怒杀血脉”虽然正在远离，却一心不想让他逃走，并举起了光棱来复枪。就在这时——迟明朗正要回击，有个东西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多拉德号”射出的航天飞机。来自“科达城”的难民们都在这艘航天飞机上，还有，卡拉尔也在上面。迟明朗自己原本也应该在其中的。偏巧不巧，它竟然横在“天音”和“怒杀”的中间。
“怒杀”的来复枪已经射出光束。
“不要—————！”
迟明朗惨叫起来。催动强力推进器，“天音”的手拼命的伸出去。
他彷佛能看见那张小小的脸蛋儿就靠在航天飞机侧的船窗旁，正向外张望着。
——谢谢你之前一直保护我们……
下一瞬间，光线已经洞穿了航天飞机。
外壳被喷出的气流挤压卷曲。冲击使得它的降落姿势失衡，但在大气的阻力下一度弹起，然后瞬间被火舌吞没。迸发的不知是机体碎片，还是女孩纯真无邪的尸体。
迟明朗不停的喊着。出击前插在控制台上的那朵纸花，不知何时松脱了，掉落在驾驶舱中。
成功的保护了——那分确信竟在他伸出的指尖前轻易粉碎。
迟明朗这才惊觉，是自己错了。
他以为只要保护就行了，只要有做就好了，不是那样的。
没有决心，做什么都不会有成果——巴顿提督的话是对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对“怒杀”手下留情。既然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就不应该迷惘。为了那个目的，就算要做任何事——甚至让自己的手沾上同胞的血也一样。
除非那么做，否则谁也保护不了。
那颗绿宝石仍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卡拉尔是他害死的，她和小女孩两条性命，不，应该是全部难民的性命。
原来，是自己错了……
“明朗！”
“迟明朗—！”
塔尼琳和露娜叫了起来。舰桥的屏幕上正显示受重力牵引而坠落的“天音血脉”。
“难道他想……直接降落在‘霓虹号’？”
伊布斯焦急的喃喃道。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让“天音血脉”归舰，眼下也只有相信书面规格了。“霓虹号”若是此时打开舱门，高温的大气会令内部灼烧，启动姿势将无法维持。
波乐多的声音在这时扬起。
“本舰与‘天音血脉’进入角度产生差异！这样下去，降落接触的位置会大幅偏离！”
塔尼琳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她的表情惊恐起来，再度高声呼叫。
“明朗！明朗！你回不来吗？快回舰！拜托你！”
“太难了……‘天音’的推力已经……”
伊布斯终究也露出沉痛的表情。舰桥陷入一片沉默。
很快的，露娜打破沉默，做出了决定。
“快舰身靠过去！‘霓虹号’的喷射推进器应该还有用！”
“可是这么一来，我舰的……”
伊布斯提出的抗议，露娜硬是将之压下去。
“失去‘天音血脉’，只有本舰回到莫古斯也没有意义！快点！”
杰拉满脸担忧的操作起喷射推进器。渐渐的，“霓虹号”向被波耶海无限吸近的“天音血脉”靠近。
“——马上算出预定降落位置！”
玛琉抬头望向波乐多。
“请等一下！”
波乐多连忙计算。
在这片刻中，战舰如滑行般的向“天音血脉”坠落的机影前进。
“降落的预定位置是……”
波乐多叫道。
“海平面引力带正中央！北纬29度，东经18度！”
他的声音中充满惊慌。
听见他的话，众人全都怔住了。
“唯有试一试了！”
露娜被极其焦虑的心情袭遍全身，依然吼道。伊布斯没有再反驳她，只有跟她共进退了，因为这个女人是“霓虹号”的舰长。他只能在身边给她出谋划策。毕竟他也不想看着“霓虹号”跟“天音血脉”毁于一旦。
“霓虹号”四周围装有全方位显示屏。波乐多马上为了本次进入引力中心带而做了模拟性能测试，在“天音血脉”原来坠落轨迹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加速度处理装置。由于需要处理的函数数据量非常庞大，考虑到驾驶员能够承担的负荷量才研制出这种形式——这点书面已经作出了说明。
“霓虹号”的侧面调整喷射器开始喷发，向前急速驶去。他们远处的“天音血脉”的机体从小小的一个点逐渐放大。
“达到最大加速度。”
波乐多说道。
随后，杰拉利用各舰体部分的推进器，令“霓虹号”在洋流中作出回旋的动作。安置在侧面的喷射器又再次加速。边迂回边奔驰出立体的曲线。
露娜注视着屏幕上“天音血脉”的身影。在旁边的立体海面图上标出“天音”在指定的轨道上画出的轨迹。
波乐多发出感慨的叹息。
“最大加速度产生的误差只有0.2……引力系数已经增加到了80……但是……”
他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显示屏上映照出在蔚蓝的天际之中坠落的金、青、白色机体。
听着波乐多传来的声音，露娜发现到——
引力在不断增大！
随着接近，她意识到波耶海的引力区是多么巨大。
塔尼琳和波乐多看着显示在屏幕上的各种数据，上面有着“天音血脉”向波耶海落下的预测路线，目前距离海洋的高度，甚至还有预测到的进入中央圈的剩余时间。
“距离极限还有半分钟……要全力进入到引力带中央了，只有给这个大家伙加加速了！”
杰拉驾驶着“霓虹号”移动到引力中央带的后方，调整过相对速度，将质量与舰体中心合一，这样做不容易被海底引力吞噬。将引擎出力调整到最大加速度状态。舰桥发生刻烈的震颤，舰体也在左右摇摆，即使如此众人也没有放弃。
“霓虹号”正在用微调喷射器缓慢地调整靠近波耶海正中心的速度。他们比“天音血脉”早一步抢先来到了这个位置。
露娜看着屏幕中掉落的“天音血脉”。它的强化装甲已经失效，全身变回了铁一般的金属灰色。
快点……快点……她在催促着。
众人感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好像刚才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般，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好了！”
露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波乐多着急的喊着。
“根据计算，我们还有20秒就要被吸进波耶海的海底引力核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等！快看天空，那是……！”
是那架深蓝色的“寂灭血脉”，它正一个劲地冲向自由落体的“天音血脉”，想干什么！？
舰桥上一阵惊呼。
“绝不能让它抢先我们一步！准备发射……”
露娜下令道。
“舰长！再不离开这里的话……我们就……！”
伊布斯阻拦了露娜那副激动的情绪，大声插话道。
两边的倒数计时分别还剩下8秒和5秒。
露娜看了大屏幕上两边的倒计时，不甘心，甚至说是痛心地传下命令。
“打开本舰的所有引擎！离开波耶海！”
一个倒计时归零！“霓虹号”的舰尾喷出巨大的蓝光，随即整个舰身化作一道流光反方向驶出波耶海中心带。
只有见死不救了吗……她忍痛放弃了这个少年，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力。露娜想哭。
还记得不久前自己亲口说过的那句话，那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这片波耶海为何如此冷酷无情……
“霓虹号”脱离了这片海域。这场海上战役无疑是古奥利军取得了胜利。他们击沉了亚斯丁边防海军的所有母舰。
“——明朗！”
“寂灭”喷射加速器，它努力的向“天音”伸出钩爪般的机械臂并紧紧扣住了“天音”。
千钧一发之际，单于瑾从波耶海的引力作用底下扑获了迟明朗。
“天音”被“寂灭”救获了！
“你在干什么！单于瑾？”
处于昏迷状况的迟明朗，驾驶舱传来敌机间急迫的无线通话。
“我要俘虏这架机体！”
“搞什么？命令是击毁耶！”
“能俘虏的话更好！我要撤退了！”
“寂灭”擒住迟明朗，加速脱离这片海域。另外三架“红莲”、“怒杀”、“黑影”稍后上前跟上。单于瑾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主将”，所以他们必须得听他的，就连愤愤不平的阿盖尔也是如此。
单于瑾要把迟明朗带到“萨里斯号”上去。
————
好热，全身的血液彷佛要沸腾了。
因高热而混乱的脑中，一幕幕过往的情景杂乱无序地沉沉浮浮。
警报声大作的驾驶舱里，仪表板上要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就是毫无显示，屏幕中也只有噪声。每一次呼吸，灼烧的空气都几乎令肺部焦焚。
——这里是哪里？
迟明朗在极度惊慌之中。他向四处张望求助，却只觉得狭小的驾驶舱壁不断向自己逼近。
——谁来救救我！
放我出去！
没有人响应迟明朗的呼叫。他又怕又痛苦地昏了过去。
忽然间他的手上感受到一个圆球的感触，熟悉的声音隐约响起。
“MONI……？”
花儿飞散。纤薄的花瓣飞舞在空中，落在捧着MONI的单于瑾肩上和头发上。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一如这份确信。他们重逢了。
“你怎么会去驾驶那种东西？身为新生人的你……为什么会坐上亚斯丁军的机甲……！”
单于瑾的叫声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愤怒。
——为什么……？
“同样是新生人的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们作战不可？”
——为什么……？
单于瑾，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们非要打仗不可呢？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的。
可是——我必须要保护他们啊。就算事态演变到要攻击你。
——占满了视野，宛如覆盖一切的这片波耶海，好蓝好蓝。既然被人们称为海洋之母，应该是个令人怀念或仰慕的地方才对，迟明朗感受到的却只有压迫般的恐怖；要坠落了——被庞大的质量牵引，就要撞毁了……
无意间，一个表情认真、折着纸花的小孩出现。
“不用怕，这个大哥哥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艾琳娜微笑着牵起小女孩的手，远远的看着迟明朗。小女孩突然甩开艾琳娜的手跳出来，让迟明朗吓了一大跳；小小的身体不知要漂到哪里去，他只有拼命伸长手臂想要抓住她。
手里碰到一个暖暖的东西。迟明朗松了一口气，把她柔软的小身体拉向自己。
“大哥哥……”
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哥是骗子。”
手突然滑掉了。迟明朗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然后，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的过失。
想起一切都太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没保护我……？”
在一瞬间，女童的驱体四散，迟明朗的手里只剩下一朵血淋淋的纸花。他彷佛哽咽似的无法呼吸。
此刻的痛苦或许是报应吧。自己如今正被炼狱之火烧灼吗？一再的背叛同胞而战，又守不住重要的人事物——可是他已经逃不出去了；只有被封锁在这个狭小的驾驶舱里，手刃同胞，至死方休。
风停了下来。
满天星斗下，海洋沉寂着一望无际的起伏。排斥生命存在的炙热大地，也在星光的照耀下闪烁，隐约有一种如梦般的温柔。夜幕低垂与点点繁星，散放着和都市灯光截然不同的多彩光芒，几近慑人心魄。而在这片星空下，有个巨大突兀的黑影。
“萨德斯号”——古奥利这艘极型级新型特装舰，如今远离了一望无际的海岸。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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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卷“波澜海洋”终于完结了，而第四卷也即将开启，大家不要错过哦。最后白鸽请各位多多收藏，订阅，打赏，这样才能让这部作品让更多的人看到！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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