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院子里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君筱筱拔下耳机,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披衣下床。
打开房门,遥遥望见主屋那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君筱筱没来由心里一紧,也顾不上撑伞,忙慌慌朝主屋赶去。
内院的人都识得她,见她到来,不曾阻拦就放她进屋去了。
反倒是丁柳湲和丫鬟红衣被挡在门外。
君筱筱哪有心思想她是谁,余光瞟到也不在意,直接进得屋去。
丁柳湲却看了她好几眼,眼底满是狐疑,怎么这个婢子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却能在这里畅通无阻?
原来君筱筱身上穿的是婢女的衣服,因为她觉得方温吩咐大监王忠给她做的那些衣服太复杂了,而且日常行动也不是很方便,仍旧穿婢女衣服。
屋子里的人反而没有外面多,除了薛良和王忠,就是两个伺候的婢女,以及一个一身鹅黄衣衫的姑娘。
君筱筱走到床边,看着一脸苍白,眼睛紧闭的方温,只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来,转头问站在一旁的薛良和王忠:“晚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薛良眼睛发红:“王爷是在书房受到了惊扰,吐了一口血就昏了过去。”
鹅黄衣衫的姑娘小声抽泣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强着大皇兄见她。”
薛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君筱筱看着这个姑娘,她管方温叫大皇兄,看来是位公主。
君筱筱皱着眉,书中并没有这号人物,看来在屋外不得进来的那位小姐才是丁柳湲。
小说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方温也吐血了,她当时还吐槽说哪有一见钟情也能把自己钟吐血的,作者怕不是有毒吧。
君筱筱俯身给方温掖掖被角,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实在无法想象她认识的这个方温也会对别人一见钟情。
当她的手在压实方温身侧的被子时,突然感觉到被子里有动静。
她简直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装作继续整理的样子,她将手覆在了方温手所放位置的被面。
被子下的手确实在动!
可是方温仍旧躺在床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君筱筱心里疑窦丛生,这是唱的哪出?
瑞安公主带着鼻音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公公,大皇兄要紧吗?怎么还不宣太医?”
王忠佝偻着身子,行了一礼:“公主稍安,公主也知道王爷这是老毛病了,因此平日里都清净养神。今日是突然受到惊扰,才又犯病。待婢子煎好药,给王爷服下,几个时辰后自然就能醒来。”
瑞安公主眼睛红红地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大皇兄,咬唇不语。
这时外间突然起了喧哗。
瑞安公主本就满心愧疚,听得现在还有人敢如此放肆,这要是再扰了她皇兄怎么好?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气:“薛良!你随我出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二人出来一看,却是丁柳湲身边的丫鬟红衣。
见瑞安公主现身,反而更起劲了:“公主你可要为我们家小姐评评理呀,小姐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静王府探视大王爷,王爷身体抱恙,一个不知礼数的奴婢都能进去,怎么我家小姐却要教拦在门外!”
瑞安公主心中一声冷笑:到底是哪家的奴婢不知礼数!
懒得跟她废话,对薛良偏头指了一下红衣:“薛良!”
薛良也不多话,配合地指挥王府侍卫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架了出去。
来到院外,红衣仍旧叫嚷不休:“你们怎敢!我们家小姐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奉的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哗哗的雨声都挡不住她聒噪,瑞安公主和薛良站在正屋门口仍能隐隐听到。
瑞安公主一腔邪火没处撒,恨声道:“母后要是知道丁小姐一来就引得大皇兄犯病,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话音刚落,丁柳湲小心翼翼地托着药碗从茶水间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慢慢地朝这边走,如若捧着稀世珍宝,生怕把托盘里的药洒出来。
走到近处,她抬起头:“红衣,这药——”,结果看见的却是瑞安公主和薛良。
她脸上一喜:“公主!烦请您让我将这碗药给王爷端进去。都怪我无礼,不小心冲撞了王爷,这是我亲自煎的药。”说到后半句,复把头低了下去。
瑞安公主犹自忿忿:“静王府有的是煎药的奴婢,丁姐姐有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丫鬟吧!”
丁柳湲惊讶地抬起头:“红衣她怎么了?”
瑞安公主指了指院门外,示意她自己去看。
薛良平静地接口:“贵丫鬟不知礼数,在王府内院大声喧哗,已被我逐出去了。”
丁柳湲闻听此言,眼泪簌簌而下:“都是我不好,冲撞王爷在先,御下不严在后。但是王爷的身体要紧,这药,再不喝,就凉了。”说完膝盖一弯,竟是要当众下跪!
瑞安公主毕竟天真不知事,见状赶紧扶她一把:“哎呀!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薛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眼里有不豫之色一闪而过,语调平平:“丁小姐接既是一番好意,那就请移步室内吧。”
屋门打开,丁柳湲托着药碗,跟在薛良和瑞安公主身后,进了屋。
她贞静柔顺地行到方温的床前,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床上望去。
君筱筱暗道:好一个美人!顾盼间眼波流转,行动处弱柳扶风,估摸着这就是丁柳湲了。果然有让人倾心的资本,就是见惯了各路明星硬照的她,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见她手里托着药碗,似欲上前喂药,王忠颤抖着手接过托盘:“老奴的事情,怎敢让客人代劳。”刚接过手,药碗就打翻在地,王忠颤着嗓音,“人老了,不中用了。”
丁柳湲站在一边,泫然欲泣。
君筱筱立起身:“我去重新煎一碗。”
茶水间是她去惯了的,轻车熟路。
换过药罐,重新拆开一包药洗好倒入,君筱筱手里拿着银匙搅动着,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丁柳湲来这里的目的,是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吗?
方温这次发病虽有□□分是装的,但也有一二分真。
听到君筱筱起身去煎药后,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晨曦微露,脑袋昏昏沉沉的。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
方温眼皮动了动,还没睁开,额头上就覆上了一只冰冷的手。
刚刚睡醒的他嗓音还很低沉:“你可是一夜没睡?”
睁开眼,却是一怔。
外间守着药的君筱筱听到动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恰巧看到方温魂不守舍地盯着丁柳湲,丁柳湲含羞带臊地说着:“臣女冲撞了王爷,不敢安眠。”
君筱筱心中一声哀叹!瞧这神情,果真是倾了心了!
她故意咳了咳:“哥哥,你该喝药了。”
丁柳湲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方温听见她的声音,望向她走过来的身影,蹙了蹙眉心。
丁柳湲伸手就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君筱筱想起她来静王府的目的,怎么敢交给她,冲着她甜甜一笑:“我来就好。”
丁柳湲满目莹然地对方温投去一瞥,却发现方温根本就没看她,只得起身默默退到一边。
方温撑着手臂坐起来,接过君筱筱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饮罢道:“你该回去休息了,眼下一圈青黑。”
君筱筱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从柜子里取出两个软枕,塞在方温身后,又取下一件外袍给他披上,才道:“薛良送公主回府,大监进宫,我不放心你,等他们回来再休息不迟。”
丁柳湲见他们说起话来旁若无人,好像屋里根本就没她这个人,银牙暗咬。站起身来,福了一礼,按照事先想好的台词对着方温娇娇怯怯道:“臣女冲撞王爷,愿意留在王府为奴为婢,以赎己罪。”
她倒是很懂得怎么展现自己最能吸睛的风情。君筱筱觉得自己又有叹气的冲动了,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须知这个世界上什么债都不妨欠上一欠,唯独这个情债伤人伤己,最是欠不得。
你若想要一个人的命,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还算得上磊落;就算你有千般隐情,万般苦衷,但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抵,恃貌以情杀人,则未免太过下作。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君筱筱正踌躇于怎么才能化解这场灾难。
反正这不过是书中世界,完全不用顾忌什么改变历史,硬要扯忠于原著的话,她接触到的方温本来就跟小说人设相去甚远了好不好,有什么可忠的。
眼前的方温对她来说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俩不过才相见,方温就算对她生了情,应当也不会很深,悲剧的苗头就应该掐死在萌芽状态!
方温却先有了回应,依旧是平日里一派温和有礼的模样:“丁小姐言重了,是本王生就体弱,才会为惊雷所扰,却与姑娘无干。”
丁柳湲讪讪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薛良先回来了,派人将丁柳湲送回家去。
丫鬟红衣被关了一夜,此时颇为狼狈,看见丁柳湲先是一喜,发现是送她们回相府又是一惊,急切道:“小姐,珍妃娘娘那边——”
丁柳湲一个眼风横过去,红衣懊恼地闭了嘴。
君筱筱熬了一夜,困倦极了,又怕白天睡了夜里走了困,方温怎么劝都不顶用,强撑着和方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脑子里全是浆糊,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那感觉跟飘起来了似的。
君筱筱一边努力睁大眼睛,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将头一点一点的,恍若梦回高中物理课堂。
薛良进来轻声禀报,已派人将丁小姐送回相府。
方温听罢,点点头,摆了摆手。
薛良转身而出。
君筱筱朦朦胧胧间听到“丁小姐”三个字,迟钝的大脑慢吞吞地运转起来,断断续续,语似呢喃:“嗯,丁小姐,哥哥你不要心仪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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