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柳枝儿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都快麻了,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顺势站直了,循声小幅度地抬起头,复又低下头去,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小女子柳枝儿。”
心里暗道,这就是君姑娘口中犯花痴的那位公子吗?也不知能让他这样的人物相思成疾的女子,该是何等样的风情,自己怕是帮不上君姑娘了。
一时茫茫然无所适,心底升起些微的失落来。
方沂看着柳枝儿低下的雪白脖颈儿,耳朵根热热的,继续轻言絮语:“在下姓方,名沂。”
柳枝儿轻声唤道:“方公子。”
君筱筱目瞪口呆瞧着这诡异的事态发展,得了,现下就算哥哥突然发现柳枝儿的美也没戏了,瞧这两人的情态,最近这么流行一见钟情吗?
君筱筱一步步蹭到方温跟前,垂头丧气:“算了,就当我没问。”
柳枝儿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整张脸“唰”地红了,自己竟然认错人了!
外面的梆子声远远地传来,原来已到了亥时。
发呆的太子爷如梦方醒:“时间不早了,在下送小姐回家吧。”
柳枝儿脸色一僵,求助地望向君筱筱。
君筱筱瞥了眼太子爷:“此事说来话长,柳枝儿姑娘今晚跟我歇在一处。”
太子爷很没有眼色地点点头:“那我送柳姑娘过去。”
还是方温出声解了围:“我跟二弟一起送你们回去。”
君筱筱瞪了一眼犹自不觉的太子爷,急切道:“哥哥,夜间风冷。”
方温坚持地看着她。
君筱筱只好回身寻了件厚衣服给他披上。
回去的路上,方沂和柳枝儿在前面走着,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主要是方沂负责谈,柳枝儿负责偶尔羞涩一笑,两个人竟然也自得其乐。
君筱筱和方温稍稍落后。
轮椅偶尔碾过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碧空如洗,一轮圆月高悬。
院子里静悄悄的。
君筱筱一边走,一边悄悄侧脸偷窥方温的脸色,哥哥他,似乎从刚刚起就不大高兴。
刚刚方温问她为什么要专门带柳姑娘来见他。
她当时答的是:“我以为,柳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哥哥瞧了必定会欢喜。”
之后方温就再没言语了,两个人一直默默往前走。
再转过一丛花木,前面就是她住的东厢房,方沂和柳枝儿已经转过去不见了。
方温突然停了下来,花木的暗影投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神色。
君筱筱没料到他会停下来,还在习惯性地往前走。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停了下来,愕然出声:“哥哥?”
方温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你觉得,我见了其他的姑娘会欢喜?”
不知怎地,君筱筱心里不大安宁,说出的话磕磕绊绊:“这一个见了不欢喜,还,还会有下一个,总有一个会让哥哥欢喜。”
“嗯,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君筱筱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但是方温语气中的怅然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方温松开了她的手腕,语声近似温柔:“没什么,走吧。”
君筱筱若有所思地跟着方温转过了花木丛,恰好看见柳枝儿含羞带臊地进屋,太子爷装模作样地赏月,暗戳戳地露出自己最满意的侧颜。
看见他们过来,太子爷和颜悦色地叫了她一声“君姑娘”。
君筱筱的耳朵抖了一抖,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
太子爷满面羞涩地瞟了眼屋内,嗫嚅着对君筱筱说:“不知柳姑娘芳龄几许,何方人士,可曾……”
君筱筱竖着耳朵,还是没听清楚最后几个字:“可曾什么?”
太子爷脸色涨红,君筱筱恍然大悟,大概是可曾婚配。
她只能表示:不知道,别问我,人在那儿,自己问。
太子爷随即怪不好意思道:“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姑娘这些,未免唐突了些。”
君筱筱实在理解不能:知道唐突你还问?
“总之”,太子的眼神亮亮的,“只要你帮我,我就帮你搞定丁小姐!”
闻言,君筱筱的心,大大地动了一下。
她偷偷地斜眼去看方温,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柳姑娘的事情还是得问她自己,我最多只能传个话。”
太子嘿嘿一笑:“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夜深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们该走了。”方温的声音响了起来。
君筱筱觉得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难道是她刚刚委婉拒绝了太子爷的提议,没有人会阻碍他和丁小姐的缘故?
君筱筱在方温的注视下进了屋。
柳枝儿站在书桌边,正在搁笔,听闻她进屋,拿起桌上的纸吹了吹,对她柔柔一笑:“君姑娘。”
君筱筱好奇:“你写了什么?”
柳枝儿走了过来,将手上的纸交到她手中:“姑娘收好,这是我的卖身契。”
君筱筱好似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忙不迭还给她:“这种要命的东西你快收好,以后不要随便写了。”
柳枝儿把卖身契捏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咬了咬唇,看着君筱筱:“可是姑娘已经买了我。”
君筱筱挠了挠脑袋:“你就当我花钱请你帮了个忙,我这也是借花献佛。明日家去好好安葬父亲吧。”
柳枝儿一下子跪了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泣不成声:“姑娘大恩大德,柳枝儿没齿难忘。”
君筱筱急忙拉她起来,不小心把心中所想就秃噜出来了:“跪天跪地跪祖坟,大家都是活人,何必跪来跪去。”
柳枝儿怔了一怔,又道:“姑娘所言甚是,今日跪完姑娘,柳枝儿以后再不跪任何人!”
君筱筱总算将她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还有一个小我四五岁的弟弟。”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柳枝儿仍是柔柔一笑:“针黹女红,浆洗帮厨,总是能立起门户的。爹爹生前说弟弟书读得很好,以后我就安心抚养弟弟。”
第二天一大早,柳枝儿就辞别了君筱筱,留下了自家的地址,道随时欢迎恩人来访。
临别前,君筱筱告诉她,昨日的那位方公子想要打听她的身世。
柳枝儿了然,摇了摇头,伤感却坚定地说道:“昨日进府虽未敢抬头细看,但这一带向来居住的都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那位方公子不是柳枝儿高攀得起的,柳枝儿也无意高攀。况且他们这样的人什么没见过?方公子想必很快就能忘记柳枝儿。”
君筱筱默然,皇帝有三千佳丽,太子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估计将来升级成为皇帝还得补足数额。
柳枝儿就这样离开了,君筱筱盯着她的背影倚着门框发了会儿呆,回到院子里吃了早饭,溜达到正屋去找方温,却被告知方温和太子爷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薛良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大监站在院子里指挥下人大扫除。
方温不喜人多,难得他不在,大监要里里外外地收拾一番。
君筱筱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看着大监一会儿指挥这个,一会儿指挥那个。
“哎哟!那儿!那儿的草都枯了你们没看见哪!灯笼上的灰,抹仔细了!”
一转头瞧见君筱筱坐在那儿不错眼地盯着他:“哎哟!君姑娘哎,您别坐那儿啊,那儿灰大。回去歇着吧,王爷一回来老奴就派人通知你。”
君筱筱也不说话,游魂似的飘了回去。
又呆呆坐了半晌,眼睛一亮,跑到书桌前提笔忙活了起来。
只见她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提笔记录,一直忙活到午时。
用过午饭,神情倦怠,爬上床睡起午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头在外边敲门,声音怯怯的:“君姑娘,王公公派我来告诉您,王爷回来了。”
君筱筱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说话,含糊应了一句:“嗯,知道了。”
说完又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忙慌慌就要往外跑,跑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回到书案前将早先写的那张纸折起来,揣入袖子里。
方温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苦恼,看见她来神色缓了一缓。
“二弟千叮咛万嘱咐,托我一定要问问你那位柳姑娘的事情,让我一有信儿就派人给他捎去。”
君筱筱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方温不解:“这是怎么话说?”
君筱筱无奈道:“有信儿,但恐怕不是太子爷想要的那种。我直接问了,柳姑娘都不知道他是太子就直接说她高攀不起,现下怕是已经到家了。”
方温颔首:“这位柳姑娘倒是个明白人。”
君筱筱有点替方温纠结:“那你怎么给太子说啊。”
方温看她苦着脸,失笑道:“你担忧什么,照实跟他说就是了。”
“会不会太打击他了?我是说,他一个天之骄子平时肯定要什么有什么,我倒不是担心他,我就是担心要是他恼羞成怒,柳姑娘怎么办?”
“唔,二弟这个人,骄傲得很,偶尔受受打击也不是什么坏事。以他的性子,不会伤害柳姑娘。”
君筱筱炯炯有神:“挫折教育什么的,一看就不是亲兄弟!”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记起来,书上说方温和方沂确实不是亲兄弟,方温是宫女所生,由当年还没死的太后做主,去母留子,从小抱到皇后身边抚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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