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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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机不可失

  

    “你——”

    不过两三句话,荣王确定了是永王动的手。

    他瘸了,再与那个位子无缘!也从未听说哪代帝王身有残疾的!

    怒火中烧,烧得荣王脑子一片空白!他拎着永王的衣襟,双目瞪起,挥拳就打了下去!

    一边动手一边对自己的侍从大喊,“拿刀来!拿本王的刀来!”

    声音穿透了整个殿前,在蒙昧的晨色中宛若惊雷。

    甚至宁芳笙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厮打在一处,拦都拦不住。

    等她要上去拦的时候,殿前的大门“哗”一声打开了。宣帝的声音从深处传来,阴沉似冬日雨雪:

    “殿前侍卫何在?!将二人拉住,扣在门外!”

    于是两旁不敢动手的侍卫上前来,宁芳笙也默默退开,看着那两位被拉开后还不管不顾地如疯妇不肯撒手。

    荣王完了,永王也完了。

    现下谁都知道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众口难堵,为了皇家颜面这二位也不得不完了。没了这二位,后面就剩夏瑞景了——齐王是绝无可能。

    或者,还有一位……

    而那位,却不知他如何想,会如何做。

    宁芳笙想着,余光下意识往后头瞥了一眼;人影重重之中,那个从容昂着头的人,目光流转间似有金光涌动,与头上的发冠相映成辉。

    呼吸一滞,她收回目光。

    且不论他欲如何,她自己在此剧变的情势下,更要加快计划,将夏瑞景推上那个位置;而原本那个人,便该付出他早该付出的代价。

    朝会上,宣帝明显气得不轻。

    一开始,他就直接宣布:“荣王、永王殿前失仪,藐视皇威,罚俸三月,禁闭府中一月,其职务都由旁人暂代!”随即说出了两个人。

    一是萧瑾时,一是夏其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惩罚太过,全然不顾及两位王爷的颜面。

    两人麾下的大臣更是不能接受。

    两位王爷的职务都是位高有实权的,说是暂代,谁知道是不是就这么交代出去了?他们什么都还来不及安排,就将两块肥肉就这么拱手相让?

    怎么可能?!

    荣王、永王的外戚一时间都跳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两个人异口同声。

    宣帝眸子一眯,脸还红着,“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两位殿下突逢变故,换做常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陛下对二位殿下的惩罚是不是过重了?尤其……”

    宣帝的目光一深,声调猛地拔高:

    “你这是觉得两个孽子做得对?你觉得他们殿前失仪可以原谅?你觉得他们藐视朕的威严不错?!”

    满堂寂静。

    那两人噗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微臣不敢!”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

    “是什么?!”宣帝一挥袖,割裂空气,“你二人为孽子求情,质疑朕的决定,又把朕放在心中了吗?”

    两手背在身后,面上的表情不可谓不骇人。

    宁芳笙垂了垂眼,知道这次求情是不可能的了。随后跟着大臣们跪下,高喊:“请陛下息怒!”

    “呵!”

    一声冷哼之后,宣帝又将这二人贬职一级。

    那二人愣在殿中良久,后谢恩拜退。

    这一下,再无人敢开口为荣王、永王求情。

    下了朝,荣王、永王已不在殿前,怕是被带到了御书房。而两位外戚见此,原本的黑脸更黑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甩袖而去,全不见方才的默契、和谐。

    两人虽被降职一级,可权势威望都在。

    分开不到多久,各自的拥众便走上去安慰。

    “大人别着急,陛下就是一时在气头上,所以才如此。等陛下消气了,殿下自然复位,而大人也能官复原职了。”

    “是啊是啊,毕竟陛下不是真的针对大人,只不过降了一级,随时都可以找个由头将大人复职,大人消消气!”

    “是,咱们现在应当赶紧筹划,把控眼前局势呢!”

    “殿下的身疾,也要找名医医治,毕竟虎毒不食子,陛下不会那么狠心的!”

    两边的人都是这么劝的,也都是这么想的。

    宁芳笙同夏瑞景走在后面,能听见一点点破碎的话。宁芳笙扯了扯唇,对他们的说法不置可否。

    她转过去问夏瑞景,“殿下怎么想?”

    扭过头的一瞬,夏瑞景眼神骤变,恰如大海将所有涌动的波涛都按捺于水面之下,平静却深邃,安然却难窥其里。

    他两手缓缓背在身后,轻飘飘瞥了一眼宁芳笙。然后轻缓地道:“我怎么想?机会摆在我眼前,我还能错过吗?”

    “现下两位皇叔因何沦落至如此境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与那位置无缘了。”

    这话如此露骨、锐利。

    宁芳笙眉心微皱,抬头去确认对方的神情。

    夏瑞景微垂着头,两人面对着面,任她看自己眼中的野心。

    她不说话。

    夏瑞景看了一会,忽的就笑了。他冲宁芳笙眨了眨眼,声音压低,“从一开始,老师你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也决意为我筹划,难道不是吗?”

    声声入耳。

    字句中再没有先前突兀的怪异情愫,有的只是他从前目的分明的样子。

    宁芳笙看着他,有片刻失神。

    她一直都知道,先太子的事同他无关,但,她突然想问一句。

    “殿下,你同你的父亲,像么?”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夏瑞景愣住,不知道此问从何而出。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她的眸子,认真地想起来。

    过了会,他答:“应当是不太像的。”

    “皇祖母道,我比先父更柔和内敛些,性子也不大像。”

    “是么?”

    宁芳笙喃喃念了一句。

    幸好是不大像的。

    松开握紧的拳,她轻笑了一声,回答起夏瑞景一开始的问题。

    “是,我知道的。”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也确实在谋划。

    夏瑞景没跟上她的思绪,有些不解。

    “老师你方才怎么会问那个问题?可是与什么有关系?”

    宁芳笙摇头,“没什么关系,突然心血来潮一问罢了。”

    夏瑞景眉心微凝,还欲再追问。

    对方却拍了拍他的肩。

    这是他们之间久违的亲昵。

    她又道:“殿下说的是,我们确实要抓住这个机会。有我在,殿下自可得偿所愿。”

    有她在……

    得偿所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瑞景垂下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扫动、颤抖,终究是不敢睁开。

    是,你自己说要伴在我身旁。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旁的身份,你都须常伴,悔不得,我亦不会让你悔。

    沉默之中,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折射着日光。

    “下雪了。”

    宁芳笙道。

    她看了会,转身去看夏瑞景。只是他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殿下,回罢。”

    夏瑞景一开始没回她,过了少顷,低低“嗯”了一声。

    “老师先回去吧,我在宫中还有些事。”

    宁芳笙自是不问,点头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去。

    深棕色的麂皮靴子踩在积雪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夏瑞景静静听了很久方才抬起头。

    纤瘦的背影已经走远,傲然挺立,胜似雪中红梅。

    蓦地,夏瑞景抬手,而后手落在自己右肩上,准确地覆盖住方才她落下的位置。

    余温似犹在。

    “你不可悔。”

    话音落地,融在寂静清冷的白雪中。

    宁芳笙径直往宫外去,雪大了,脚下不免也急切起来。

    只是走着走着,渐渐发觉背后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像是有人踩雪,脚步格外刻意。

    宁芳笙皱眉。

    这时候,走在先的大臣应当都回去了。是谁?

    脚下放缓,她想看身后的人作何反应。

    那人也慢下来了,但脚步声依旧分明。

    红墙白雪之中,整个皇宫犹如一幅画,简洁又透着说不清的绮丽。而这画卷之中,一前一后立着两个人,缓缓穿梭其中,发如泼墨。

    小半刻过去了,那人还跟着。

    宁芳笙挑眉,而后驻足。

    扭过头——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萧瑾时飞快地眨了眨眼,而后在那张脸彻底转过来的时候,向她扔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漠然好似在道:我走我的路,你突然回头看什么?

    一抹仓皇悄然划过宁芳笙的眼。

    她抿了抿唇,呼之欲出的话最终在对方眼神之下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可说?

    还能说什么?

    于是,宁芳笙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只是比起被她发现之前从容颇多,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与她的保持在同一频率。

    咔嚓、咔嚓、咔嚓——

    应该是不耐烦,应该是恼怒的。

    他不该这样。

    但是当自己落脚后面应声响起踩雪声时,当他们一起走过一道道宫墙,她不自知地叹息一声。

    没有人像这样陪过她。

    就好似这么个人,会陪你跨过寒冬,趟过愁苦的岁月,却无诉无求。

    出了朱雀门,宁芳笙合了下眼,加快速度往宫外去。

    见了等候的青茗,她什么也没说,利落地上了马车。

    呼——

    青茗楞了一下。

    刚才他是不是听到有人叹气了?

    他正欲问宁芳笙,却见萧瑾时信步从宫门拐角出现。

    又楞了一下,随即驾马调头。

    这位还真是,姓宁的见了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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