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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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静候佳音

  

    “吁——”

    青茗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他一手拉开车帘,正要跟宁芳笙说些什么,余光一瞥,在自家墙角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侧影。

    “主子,那是?”

    宁芳笙也看见了,她定睛去看,眸中却浮上疑惑。

    下了车,未等她向那人靠近,那人却已转过头来——是齐王。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貂皮大氅,青发玉面,正是雪中最好的光景。

    宁芳笙怔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打招呼。

    “不知道齐王殿下怎么突然来府?可是陛下让您带了什么话?”

    这话疏离,又暗含警告。

    宣帝不喜齐王,也不喜他同宁芳笙交往过近,所以若不是宣帝的令,齐王是不该来宁王府的。否则传到宣帝耳朵里去,齐王必要吃一顿排揎。

    夏其瑄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开口,“一人行至此,实在冷得很,想起宁王府在此处,便来讨口热茶。倒是让太傅失望了。”

    一口热茶,如何给不得?

    话至此,宁芳笙忌惮他的身份也不得不把人请进去。

    “既如此,齐王殿下请进。”

    “多谢。”

    两人一同进得王府。

    大厅内银丝碳烧得发红,风雪进则溶化无痕。

    过了一刻钟,夏其瑄饮过热茶,面色也渐渐红润过来,面容越发显得清霁。

    他不谈要走,却把这厅内打量一遍。

    宁芳笙睨着他,见他如此,自是不喜。

    “殿下在看什么?”

    夏其瑄转过头,“总觉得宁王府过分冷清了?本王进来之时都不曾听闻什么人声?”

    他笑,笑容温润没有攻击性。

    宁芳笙不吃这一套,搁下茶盏清冷道:“人少,便是如此。”

    夏其瑄全然不介意,又低头饮茶。

    眼见着一碗茶见了底,宁芳笙便打算逐客了。

    “齐王殿下,外头风雪只怕越来越大——”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这么大的风雪,不知道宁王妃独自一人在江南,那里是否也落雪了?”

    没关联的两句话,生生叫他接到一起去。

    但,许晴柔被送到江南的事,宁芳笙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

    她瞬时眼神一变。

    手摩挲着太师椅的边沿,她抬起头扯唇笑了一声。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个愚钝的人,听不懂。”

    剑眉敛,眼尾锋芒显。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不是故意么?

    天冷,门窗皆用毛毡遮挡起来,泄露的点点天光落在她上庭,照映出她面上三分清高孤傲。

    夏其瑄看着,真的笑了,笑意真真切切在眼底涌现。

    “宁太傅若是愚钝,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慧人了。”

    “至于我的意思,我早同你说过了是不是?我这是千方百计地拉拢你。”

    他的话说得这般清楚,不给人装傻的余地。

    宁芳笙于是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我不愿意。”

    她垂下眼。

    既然知道了夏其瑄的身份,她同萧鄂势同水火,怎么可能跟他的儿子牵扯在一起?

    “殿下本就同我毫无瓜葛,拉拢我做什么?至于我母亲,我送她去江南,不过是那里水土利于她疗养身子罢了,殿下提这件事有什么意思。”

    夏其瑄想过她这样的回答,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无所谓。宣帝对他已经动了杀心,而他和萧鄂联手远远不够抗衡;唯有宁芳笙,有帮他的能力和动机。

    宁芳笙和宣帝,除了萧鄂所说各有心思;更重要的是,宁芳笙太出挑,宣帝最后不可能容得下她,而宁芳笙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愚忠之人。

    “真的是这样?”

    夏其瑄站起来,作势要走。

    “既然如此,不如我将此事上报于父皇,他必定会在江南找一个绝佳的处所安置宁王妃,也更利于宁王妃修养。”

    他顿了顿,停下脚步问宁芳笙,“宁太傅说我说的是不是?”

    宁芳笙一下站起来。

    这种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例如萧鄂说便是有陷害她的嫌疑;但夏其瑄一贯以来形象清正,若是他去说,宣帝当真要信得七八分。

    到时自己要怎么跟宣帝解释,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送走母亲?

    抿了抿唇,宁芳笙复坐下。

    两眼盯在一处,目光凝起危险。

    “好,既然殿下如此说了,那么殿下请便。只是——”

    “呵。”

    她冷笑一声,一字一字缓道,“我怕殿下到不了宫门口。”

    宣帝现下巴不得夏其瑄出什么事,就算知道是她动的手只怕还要帮她遮掩。

    不可否认,夏其瑄心中一瑟。

    但很快,喜意席卷。她敢这么说,证明她的能力足够。若是得其辅助,那自己就能轻松太多了。

    夏其瑄定了定心神,说:“我未曾想威胁你,只是想同你好好谈一谈。”

    宁芳笙听这话,一开始只想发笑。

    难道萧鄂还没把他的身份告诉他?她虽无意对付他,但他只要在意萧鄂,他们之间便是敌对,联合更是不可能。

    “殿下还是走吧。”

    面上没了表情,她整个人连着这屋室都变冷了。

    夏其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我图谋的不是那个位置,不过是自保而已。你也明白,他非明君,我若有那么一日,你也会有。”

    宁芳笙眼神顿住。

    不是惊讶于夏瑞景能看的如此透彻,而是这实话在冰天雪地里实在是蚀骨。

    趁她停住的这一刻,夏瑞景更进一步。

    “我知道你全心全意是要将夏瑞景推上去,我是不可与他相争,但你难道不知道谁可与其一争?他若是争赢了,你的布局如何,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又奈何?”

    夏其瑄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即便他的语调多么慷慨顿挫。只是目光中,还是有寒光隐隐绰绰地闪动。

    按照宁芳笙的性子,此次荣王、永王的事当不是她的手笔,反而像极了那个人眯着眼漫不经心又乍然予你一惊的作风。

    他做到此,可见其本事滔天。即便这么多年经营的宁芳笙,也未必自信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齐王殿下——”

    宁芳笙禁不住唤了一声。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是,”夏其瑄知她意指,“我知道!”

    他暗自握拳,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

    深吸了一口气,他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齐王殿下,他才是!”

    这一句,没有起伏,但宁芳笙却不能觉得平常。

    往往许多惊变,都寓于不合常理的平静之中。

    她深了眼,只觉眼前这个人好似被一层迷雾裹着,让人看不清又觉得心头沉重,只怕他成为往后生变的不定性因素。

    怀着这种警惕,宁芳笙问他:“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

    “萧瑾时——”

    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夏其瑄的眉眼渐上吊,露出锐气。

    “一同拖住萧瑾时,至少不能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你当不想在夏瑞景身上花费的心血付诸东流,我更不想我的性命由人摆布!”

    昏暗的氛围,他的话语也渲染了晦色。

    拖住?

    什么叫拖住?

    只是想拖住萧瑾时这么简单?

    夏其瑄跟萧瑾时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一死一活。

    夏其瑄说的不错,她为夏瑞景的前途已经铺垫了太多,不是想收回便能收回的,若要她将种种努力迁移至另一人,这风险她不敢承担;至于萧瑾时,他只剩下一种结局——

    宁芳笙转过身,她将呼吸控制得平稳。

    “殿下说的,不过是你的猜测。为了你这一猜测,我怎可能草率同你蹚这一遭浑水?”

    夏其瑄紧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里的不甘隐没些许,继而跳出打量的精光。

    他来之前,特意了解过宁芳笙此前所做种种。按她的性格,就算是嘴上说说的联合以坑害另一人,也绝不会露出犹豫。

    但她现下,犹豫了。

    所以,她同萧瑾时……

    夏其瑄眯了眯眼,声线不变,“太傅大人不信我?”

    “哈,”他哂笑一声,“莫不是等萧瑾时替了我的身份,对夏瑞景步步紧逼太傅才会想我说的话对错与否?”

    他说的场景,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宁芳笙心里的直觉几乎一瞬间跳了出来。

    若真有那时,便是自己和萧瑾时的针锋相对,谁输谁赢还真无定论。

    五指收拢,指尖陷入掌心,微微刺痛。

    她脑子片刻间里飘过太多,却又飘渺得什么都抓不住。

    但怎么计较,同夏其瑄同盟都是目前最合算的。

    除了一点——

    她回眸,不轻不淡地扯了下嘴角,“殿下知道多少我同定国公的纠葛?定国公又可知殿下来寻我说的这一番话?”

    这么问,既是质疑,也是拖延。

    她有些心乱,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夏其瑄回望着,默然。

    等了会,宁芳笙挑眉,“既然殿下尚未想好,不去回去再想想罢。”

    语毕,正打算叫人送客。

    夏其瑄嘴唇一掀,目光无澜。

    “萧鄂是萧鄂,我是我,毕竟我们是两个人。”

    “你同他的恩怨,我知道与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本就未曾牵连其中。而我,自然切身为了我的利益打算。”

    话语上浮,余音盘桓在房梁之间。

    宁芳笙眉心一皱,从话中觉出三分冷绝。

    抬眸看去,夏其瑄却已躬身向她道别:

    “静候佳音。”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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