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指鹿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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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指鹿为马

  

    闻言,夏瑞景被什么蛰了一般慌慌后退数步,他眼中还有尚未来得及掩饰的惊慌。

    而夏瑾时瞧热闹似的看着他,袖中捏着什么东西的手不着痕迹收了回去。

    夏瑞景倒霉,偏巧惊了魂宣帝的魂,这下倒也免了他动手。

    这时院判走到了宣帝身边,手在宣帝鼻翼下探了探,整个人一抖。眼神晦暗地瞥了夏瑞景一眼,随后拜下,匍匐在地。

    “陛下,驾崩——”

    那一眼,让夏瑞景瞳孔震荡。他张开嘴,“这——”

    话没说完,便听李渝跪地呼嚎了一声:“陛下,驾崩!”

    有了李渝的开头,其余服侍的宫人们便都跪了下来,垂头低声饮泣。

    此情此景,夏瑞景脑中一根弦被拨动,眸子一闪。

    “你们都闭嘴!”

    瞪着眼睛,夏瑞景微微眯起的眼显出几分狰狞。

    除了夏瑾时,左右人都头皮发麻。

    “怎么,陛下驾崩,太子殿下还要秘而不宣?”

    故意顿了顿,夏瑾时惊呼一声,“哦,本王想起来了!你已经不是太子了!陛下驾崩之前的口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这话说出去就是扎在夏瑞景心口的利剑,他阴狠地凝着夏瑾时,“给本殿闭嘴!”

    “闭嘴?”夏瑾时嗓子里发出一声闷笑,“如今你凭什么叫本王闭嘴呢?陛下驾崩之前,口口声声所言,要废你而欲立本王。”

    “皇侄莫不是聋了听不见?”

    此话一出,夏瑾时便感觉到夏瑞景身上散发的寒气。

    扯了扯唇,他欲再调侃两句,却见对面夏瑞景抬起头,表情陡变。

    “听见了如何?听不见又如何?重要的是,你我之外,他们——”

    指着一圈跪下来的御医和宫人,夏瑞景露出了狞笑,很是张狂。“听没听见?”

    话音落下,夏瑞景所指的人更深地埋下头。

    眉心一跳,夏瑾时直觉有些不妙。

    随后便听夏瑞景高声问:“本殿问你们,陛下说了什么你们可听见了?”

    话落下去,等了片刻,零落的声音响起:“卑职不曾听见。”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卑职不曾听见。”

    “奴不曾听见。”

    最终,除了李渝和江院判,其他人都应和起来。他二人面面相觑,对此局面感到心慌。

    得了回答,夏瑞景满意地乜夏瑾时,“皇叔,你听见了?”

    都是他收买的人,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宣帝临终前只有口谕,却半点实质的东西都没留下来,若他非要指鹿为马,又有何不可?

    如此情形,夏瑾时反应过来,脸上竟不显半点慌乱。他气定神闲地,轻叹了一声,“本王匆匆归京,倒是忽略了这些。”

    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夏瑞景当然看不惯的。嗤笑一声,“只是忽略?从离京那一天便应该有自觉,你就输给我了!”

    想到什么,他脸上多了恨色。

    “你陪着她又如何?她不会是你的!只要我赢了,最后她仍旧是我的!”

    这个她,他们都知道指的是宁芳篱。

    提及此,夏瑾时的眼神微变,眸子沉下来,“现在说什么输赢,未免太早。何况,她从来只是她自己的,永远不会属于你。”

    “是么?”夏瑞景冷笑反问。

    他已走到门口,手一拉,殿门便这么打开,露出外面一个个翘首以盼的大臣。

    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夏瑞景,从那打开的门缝中又窥见了一丝沉重的气氛,心下一沉,已然有了数。

    于是所有人的话都咽了回去,望着门口的夏瑞景。

    下一瞬,夏瑞景看着所有人,宣布:

    “陛下驾崩!”

    话落,众人露出惊痛的表情。而后以胡明成为首,纷纷跪了下来。

    虽然没有人问,但是所有人都一肚子疑问。

    宣帝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究竟谁继位?宁芳篱又如何处置?

    “赵统领何在?”夏瑞景高声唤赵渡。

    赵渡于是站起来,“臣在。”

    “齐王勾结御前总管李渝,欲篡改陛下驾崩前的口谕以谋私,将二人拿下,押入地牢听候处置!”

    “另传陛下遗谕,罪臣宁芳笙欺上瞒下,犯欺君之罪,兼此前罪行累累,剥职抄家,打入地牢,秋后问斩!”

    一片哗然——

    “这——”赵渡愣着不敢动作。

    胡明成第一个提出异议,“殿下所言是否为真?臣等不敢轻信。”

    许世钧紧跟其上,“陛下驾崩之时,大殿内仅有二位殿下,可为何不见齐王?但殿下一人之言,绝不能使人信服。”

    太师亦觉得只夏瑞景一人的话不足够,何况李渝是什么人?宣帝第一亲信,怎会随随便便同夏瑾时勾结?其中蹊跷引人深思。“还请齐王殿下并李总管出来,一起把话说明了。”

    早便知道会有人质疑,夏瑞景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朝着某个心腹举起手,做出一个“准备”的手势,对方微微一颔首便悄无声息退下去了。

    而后,夏瑞景双手负在身后,眼中放出冷光。

    “尔等以为本殿敢在此处在此时说些什么谎话欺骗诸位?”

    “若是以为本殿一人之言不足信,自去盘问旁人就是!本殿有什么必要蒙骗你们!”

    说罢,身子往后退,空出让人进出的间隙。他自站着,目光灼灼等着他们动作。

    宁王府中。

    第一道内院里,校场旁,浩浩荡荡站了百十人。分三拨,前一拨是宁芳篱归京前下令召回的所有引子头领,共四十人;后一拨,便是宁王府所有内外行走的下人,共五十六人;余下的便是府卫。

    而宁王府的主子,初初进门的宁芳篱,第一件事便是集合了所有人在此处。

    她仍是进宫时灰秃秃的着装,站在校场上,身边一左一右站了青茗和青萍。

    “今日,我召集了你们所有人来,是有件事要同你们宣布。这件事,你们未必能接受,我全凭你们。”

    “本来这件事,你们一辈子都未必能知道,但是眼下出了差错,所以我不得不说。但无论如何,谁都不能更改,我是这一府之主的事实!”

    每个字,宁芳篱都咬得格外沉重,面上也是从来没有的肃冷。

    这个情况……当是有要事发生,且情势十分严峻。

    引子首领们倒不如家奴们那么多思绪。他们心里,宁芳篱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无论什么事,他们都应当站在她前面,为她所驱。这正是宁芳笙一手培养他们的原因,也是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由青衣、青云领头,所有引子单膝跪地,“生死追随!”

    齐刷刷的声音,欲贯彻云霄。

    家奴们见此,也想效仿。

    还没屈膝,便被宁芳篱一句话说住:“说完那件事,我再等着你们这句话。”

    相比其他人的不解、惶惑,青萍心中已有所感。

    她才扭头看她的主子,便听她说:

    “我非原来的宁王世子宁芳笙,而是他的妹妹,宁芳篱。”

    这话方落,下面一片瞪起了牛眼。

    便是不知情的青茗,亦深吸了一大口气,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什么?”

    宁芳篱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们没听错。”

    “我是个女子,一直都是。”

    便是引子首领们,脸上都浮起各种惊诧、呆愣的表情。

    “当年那次落水,死的就是宁王世子,我的兄长。为一府门面并父亲身死之仇,我才男扮女装,顶替了我死去兄长的身份。撑起这个王府,供养你们,驱使你们的,一直都是我,一个女子。”

    无人言语,院内只有她的声音隐隐回荡。午后的阳光金灿灿,此时好似全都落在这一个灰扑扑的人身上。

    “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们思考,请你们尽快。”

    他们看着她,她还是她,那个雷厉风行、处事果决的宁王;却又不是原来的她,她是一个女子!

    等了半晌。

    宁芳篱给他们两条路:“我是女子这件事,朝廷已知,想来不用多久便会有人上门来擒我抄府。感念于你们这些年为我、为王府所作的一切,你们若是不能接受的,即可自行离府;若是接受、决定留下来的,便要听我调遣,守住王府。”

    下面人定定仰望着她,有挣扎的、有思考后路的、有在回想这些年的、更有在想这一个人的。

    一个个扫过去,宁芳笙倒是感谢他们没有人立刻翻脸。

    青茗费时颇久,这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毕竟他的主子竟一直瞒着他!且这么多年,到现在身上也看不出半点女子的影子!

    单膝跪下,他轻叹了口气,低低道:“男子也罢,女子也罢,你一直都是我的主,我的主子也只有你。若说女子不如男,这么多年,这句话此时说来却像个笑话。”

    “无论前路生死如何,誓死追随我主!”

    说罢,青茗低下头。

    宁芳篱看着他的头顶,不说话,却是将手放了上去,轻拍了两下。

    青萍见此,无声跪下。以行动表明了态度。

    引子首领们只静静望着宁芳篱,目光之中仍有惊疑不定者,却没有一个是想走的。

    家奴们也有犹豫的,但至少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既如此,便只差一道命令了。

    宁芳笙抽下腰间软剑,而后抬起,再“唰”一下插在校场上。

    银色的剑身反射着阳光,熠熠晃眼,变成了整个宁王府的中心。

    “无论我是男是女,我都是这宁王府的主人!我必将守住它!如这十多年间一次又一次,刀箭不摧!”

    “听我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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