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智 爱是什么?
至从石秋萍离开后,时常在夜深人静或是孤独无依时想起她,想起时心会痛,鼻子会发酸,眼泪会不自觉的溢满双眼。我曾经深信这就是爱,这所有感受到的痛苦和鼻酸都是因为爱而触发的感觉,我喜欢在心中称之它为爱的滋味或是爱的回味。每次这种痛苦出现时,自己都很难受,但也很幸福。然而和张灵在一起后,我却对这种感觉有了些怀疑。怀疑这些感受的源头是因为失去爱还是因为失去石秋萍。
失去爱证明我曾经深爱石秋萍,失去石秋萍证明我失去的可能是内心的寄托、可能是曾经的心爱(这种心爱并不是我们所向往的、所追忆的、高尚的爱,单纯、纯粹的爱,而是如同对非常喜欢却又从未得到某一样物件、某一类宠物、或是某种情怀的爱)。这种爱不应该被称为爱,它只是一种自私导致的渴望拥有,并不是情感真挚的爱。现在我常怀疑是否真正爱过石秋萍,我和她从未真正的在一起,从未拉着手互诉情长,从未彼此欣赏、彼此亲近,从未......,太多的从未。即使是从前自认为的失恋,其实也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因为并未恋爱,哪来失恋?如果硬要把它说成失恋,那也只是失去了暗恋,但暗恋算爱情吗?我想只能算爱,而没有情。
有时候我问自己,如果爱石秋萍,为什么又接受张灵。如果不爱石秋萍,为什么想起石秋萍还会心痛、还会鼻酸、还会任由眼泪溢满双眼?到底我是爱石秋萍?还是爱张灵?还是两个我都爱?那爱谁更多一些?如果爱石秋萍,那我为什么会和张灵在一起时就忘记了石秋萍的存在?如果爱张灵,那我为什么我还无法完全将石秋萍从内心中抹去。难道我对爱情没有那么忠贞,同时爱着两个人?还是从未真正的爱过任何人,只是贪婪地想拥有其中的某一个人?究竟什么是爱,我真的糊涂了,看见她会快乐,失去她会痛苦,没有她会绝望,想念她会心碎,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但当我又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这种痛苦就会减弱,就会慢慢的忘记,这又算什么呢?是这段爱情治愈了之前我受的伤吗?还是这段爱情弥补了前一段爱的缺失,填平了前一次爱的伤疤。一段崭新爱情的萌芽,也是忘记昔日痛苦的开始。也许我正处在转折处,刚刚踏上前方的康庄大道,但脚上还残留着旧路上芬芳的泥土?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一直困惑着我,我分不清爱与不爱,分不清爱谁不爱谁。但我确坚定的认为,既然已经和张灵走在了一起,就应对得起张灵,要全心全意的爱张灵,即使石秋萍会回来,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不应改变我对张灵的爱。我很相信心里暗示,有些事情可左可右,向左想得多就向左发展,向右想得多就向右发展。但爱情并非是理性,而更多的是感性。真希望有一天石秋萍和张灵同时出现,我的感性和理性都为我选择的是张灵,因为我真的不想伤害她。
我惧怕勇敢后的失去;惧怕付出后的毫无结果;惧怕得到的并非是自己渴望的;惧怕成功带来的无法掌控;惧怕,惧怕,惧怕所有一切的不可预料。
惧怕是我人生路上的猛虎,我看不见它,却能感受到它。我听不见它,但又被它逼近的脚步吓的魂飞魄散。我憎恨它,想杀了它,剥他的皮,抽它的骨,用它的鲜血祭奠我失去的一切美好的渴望。但勇气和信心在它面前就像气球里慢慢溜走的空气一样消失殆尽。
你可以鄙视我,嘲笑我,可怜我,甚至可以侮辱我,请别客气,因为我是怯懦者。
一个被但丁形容为畏畏缩缩的、灰色的,像软体动物一样的人。一生既无恶名,又无美名的凄惨的灵魂。既不背叛,也不忠于内心的信仰,被各层天都驱逐,以免让各层天的美为之逊色。而地狱的深层也不接收我,因为我和作恶者相比还有点自豪。”但丁曾在地狱的门口问他的老师维吉尔说:“老师,什么使他们这样痛苦呢,使他们的哀鸣、叹息如此沉重呢?”维吉尔说:他们盲目的渡过一生,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对于任何别种命运,他们都嫉妒,世人不允许他们的名字留下来,慈悲和正义都鄙弃他们,我们不要讲他们,你看一看就走吧。”这些人不可能上天堂,下地狱也没可能,连地狱也不要他们。他们比起那些作恶的人来讲都是微不足道的,那些作恶的人都有理由藐视他们。
我不愿承认自己是这样的灵魂,但我确实是。我的不愿承认也源于惧怕。身边人鄙夷的目光和他人嘲笑的表情总会不期而遇的出现在我抉择的那一刻。我还是很在乎它们。这些幻影是来自我虚荣的内心。虚荣蒙蔽着我,欺骗着我,但我还是对它恋恋不舍,甚至会放弃一些本应珍惜的美好。
人生分为两种,一种是下棋人生,另一种是赌博人生。下棋人生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在走,竞争的机会也是均等的,只要努力争取,善于掌控局面,为接下来的路提前做出计划,生活就会步步为赢。而赌博人生,则需要赌本,没有赌本,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赌台;即使有赌本,也需要运气、勇气和手段,才能在危险的一刹那中突围出来,取得胜利。
面对我的人生,更多时候我是迷茫的,我无法确定自己的人生属于哪一种,就像我不知道我的心究竟偏向石秋萍还是偏向张灵一样。这样的时候我很痛苦,痛苦自己的彷徨,痛苦自己的迷惑,痛苦自己的没有主见与左右摇摆。我很希望自己能够清楚自己的人生,清楚自己的爱情,更能够清楚自己内心的自己。
石秋萍回来过,这是我从李浩东那里听来的,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仍然很激动,恨不得立刻就跑去那扇自己曾无数个夜晚为之等待的窗前,去寻觅她的身影。但张灵的影像和声音却偏偏在这时的耳边和眼前出现,我迟疑的看着李浩东,眼中刚刚释放出来的光芒马上变得暗淡下来,在沉思了片刻后,只是淡淡的问道:“她怎么样?挺好的吧?”李浩东先是惊讶,惊讶我的平淡与镇静,接着也如我般淡淡的回答道:“挺好,比以前的她活跃了一些,也开朗了一些,听说她去了北京,在一家传媒公司呆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某个省市,在政府的某个部门工作,工作挺顺心,也挺清闲,这次回来只是回家探望她的父母。”
“她父母怎么样了?”我依然保持着平淡的口气。
“也挺好,只是比以前更加苍老了,谁遇上这样的打击和这样的女儿也不会快乐哪去,石秋萍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两位老人虽然身体状况不好,但也装作没事人一样,陪着石秋萍快乐的度过了春节。”
“他们生病了?严重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他们,也许是以前接触的比较多,也比较熟悉一些。所以现在听到他们身体不好,不免有些焦急,有些担心。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其他人说他们身体状态不好,我又没去看过,哪里知道?”李浩东无所谓的说道。
我沉思着,眼睛盯住自己茶杯,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
李浩东也没有说话,我们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对李浩东说:“你先坐着,我有点事出去一下,等会高致远他们回来问起我,就说我去客户那了,千万别对他们提起我曾和你聊过石秋萍,尤其是张灵。”我说完便离开了。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石秋萍家,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我犹豫了,我不敢想象门开了之后的情景。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站在这里很多回忆又浮现于脑海,有关于石秋萍,有关于她父母的,也有关于我自己的,杂乱的回忆涌现的如此突然,令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楼上下来的人小心的偷瞧着我,好像怀疑我是贼,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走到我身旁时,谨慎地问道:“你是这家亲戚还是朋友?”我有些尴尬的看着面前的人,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是这家女孩以前的同事。”邻居突然放松了一些警惕,微笑的对我说:“你来晚了,他们家闺女前一段时间回来过,但早就走了,好像在别的什么省工作,短时间估计还回不来。”我急忙辩解道:“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她的父母。”邻居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继而笑着说:“哦,她父母在家呢,你敲门吧。”我还是有些犹豫,但看着面前的邻居,又不得不去敲门,因为我发现如果我再是迟疑下去,那个好心的邻居就真的可能把我当成贼,报警了。我胆怯的,轻轻的敲了三下,门里立刻就听见了回应,声音有些无力,也有些远。好心的邻居对我劝慰道:“这家的两位老人最近身体都不是很好,走路可能要慢些,你别着急,再等一等。”说完便转身继续下楼去了。
门开的一刹那我和石秋萍的父亲都稍楞了一下,她父亲愣住无疑是怎么也没想到又看见了我这个难缠的家伙,我发楞的原因是,短短一年时间,眼前的这位老人又憔悴了很多,看在眼里真的有些让人心里不是滋味。面对着苍老的,石秋萍的父亲,我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石秋萍的父亲稳定了情绪,先开了口:“唉,你怎么又来了?秋萍不在,在也不会见你的,你快回吧。”随即便准备将门关上,我立即阻止了他的动作,将一只脚卡在了门缝里。“叔叔,我知道石秋萍不在,我也知道她回来过,但我不是来看她的,我曾经答应过二老,也对自己警告过,绝不见她了,我这次来是听说你们二老身体欠妥,所以特来看看。”“谢谢你的关心,我们没事,你放心吧,既然你下决心绝不见我家秋萍了,也就没有必要来看我们了,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石秋萍父亲说完话又再次尝试着把门关上,但我倔强的腿仍然没有离开门缝,他无奈的看向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叔叔,这是我的名片,石秋萍不在你们二老身边,对你们没办法照顾,我虽然不准备再见石秋萍,但石秋萍也曾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如果家里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我会来帮忙的。”说完我又补充道:“我没有其他用意,请二老放心,我只是觉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应该帮助下你们,这绝对和石秋萍无关。”老人略微的点了点头,收下了我的名片,紧接着又看向了我伸在门里的脚。我匆忙的收回脚,郑重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那里。在我下楼时,耳朵还在仔细的倾听着楼上的动静,门是在过了好一会儿才关上的,而且声音很轻。感觉主人一定是在想着什么,所以关门的动作并不是自然的,而是随着思考心不在焉的关住的。我听到了关门声,也轻松的笑了。
我们四人的公司业务已经基本走上了正轨,但避免不了的也会有麻烦找上头来,高致远想要扩大规模,引入室内装饰这一块业务,但我、张灵、李清则认为现在挺好,没必要拓展。毕竟我们所从事的这些经营项目都是我们几个所擅长的,但室内装饰这块虽然也是设计,但和我们的专业有着本质的区别。我们在平面设计、印刷包装领域有着别家公司不可企及的设计力量,但在室内装饰领域却完全是空白,以我为首的三人都不想冒险去尝试。但高致远却自信的认为我们没必要裹足不前,应该放开手脚,再将公司做大。
几个月来,我们三人还是安守本分继续着每天的工作,而高致远总是一个人独自在外奔波、学习。由于缺少了他的公司,在产品包装设计方面明显遇到了阻碍,很多老客户对此怨声一片,以前可以一个星期就能完成的设计,竟然拖了两个星期还没有结果。很多老客户由于自己公司急需产品投入市场,无法等待,都跑去了别家公司或印刷厂开展设计。我们经常劝说高致远放弃室内装饰市场,还是把主要精力回归到擅长的领域里来,至于室内装饰市场可以在公司进一步稳定之后再去考虑。到那时我们可以再聘请上一些高水平的平面和室内装饰设计人员,将公司业务和技术力量分成两块,由高致远主抓室内装饰市场。但我们的劝说对他没有丝毫起到作用,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理想当中,无法自拔。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
没过多久高致远竟然在自己的努力下,承揽到了一个酒店大厅的装修业务,这更增加了他对这块市场的信心。没日没夜的找人设计图纸与装修方案,对原来他所负责的包装设计方面彻底的放手了。我们三个虽然也懂包装设计,但就经验而言是完全与高致远无法比拟的。在我们的勉强维持下,只有少量的工厂还对我们下发设计订单。由于我们三个在包装市场投入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也在不同程度的情况下影响了我们三人原来负责的业务版块。
本来公司业务已经非常紧张了,高致远的酒店大厅装修又出现了问题。原来设计的方案,由于工人的懒惰和偷工减料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酒店经理坚决地停止了施工,要求拆除之前所有材料,重新进行施工。更严重的是这个工程全部款项都是垫支方式进行的,这样下来,之前的花费全都打了水漂。之后的钱又严重亏缺,整个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我闯下的祸我自己承担,明天我就去借钱,这个工程必定是亏了,我损失的部分从我年底的分红里扣除就可以了。”高致远开始绝望,但他还是要坚持做下去,并不是他还痴迷于室内装饰这块市场,而是怕这次的失败给公司信誉上带来损失。
“别自责了,想学就要交学费,哪有那么容易赚到的钱,咱们几个走到今天加起来交的学费还少吗?不差你这一点,公司账上还有点钱,张灵已经算过了,虽然有些欠缺,咱们几个再凑点,熬过这一关应该不是问题。你如果听我们三个的话,我建议你把这个工程彻底的承包出去,你还是回到公司做你的包装设计,你也许还不知道,你在外忙的这些日子,我们的客户资源也丢失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可能这个公司也保不住了。”
高致远显然没有察觉到公司悄然发生的变化,显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回来吧,好好做好现在,再想将来。不要没学会走,就开始跑了。”李清对着高致远略有些责备的说道。
“是啊,高哥。之前还没发现你有多重要,至从你开始学跑这段时间里,我们走也走不稳了。”张灵一边调皮的逗着高致远,一边假装要摔倒的样子。
我微笑的看着张灵,拍了拍高致远的肩膀,无声的劝慰着他。他也抬眼看向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们四人刚才沉重的情绪瞬间被打破了,相互的看着,相互的笑着,高致远突然站起身,高声说道:“钱损失了,再赚回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咱们再拾上几根柴,把锅烧热,重新来过。”大家被他逗乐了,纷纷站起身,向自己工作台走去。丢失的信心又回来了,被遗忘的笑容,也如盛夏的花儿绽放了。
晚上,正当我们为暂时的解除危机举杯畅饮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是于智吗?”
“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石秋萍的父亲,秋萍她妈晕倒了,我刚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身边的亲戚去了外地,我是没办法才想起了你,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好的,我马上到”。
我匆忙的放下了酒杯,对他们三个解释道:“家里有点事,先走了,你们先进行着。”“我和你一起去”张灵站起身对我说道。“不用了,小事,只是有点急而已,我自己就够了。”我忙补充道。
当我赶到时,救护车已经来到了楼下。楼下站了很多人,一群小孩子围着救护车奔跑着,手在头上转圈的挥舞,嘴里模仿着救护车的声音,嗡哇,嗡哇,嗡哇......让本来紧张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童趣。几个老年人则头聚在一起,站在楼道口,七嘴八舌的低声说着话,她们的嘴在说着,手也没有闲着,有的手指着救护车,有的手摸着自己胸口,有的手随着自己语言的节奏上下飞舞。共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严肃,像是关注救护车的到来比关注楼上的病人更为多一些。如果你仔细观察他们,能隐约地感觉到他们更多的则是对救护车的恐惧,救护车如同是吃人的魔鬼,正声嘶力竭地警告着这群老年人,“今天为她来,明天就为你来”。几个老年人被救护车的喊声吓得直冒冷汗,有些胆小的,腿已经开始发抖,眼窝中溢满了恐惧的泪水。仿佛只要有人说一声“救护车接你来了”,他们的泪水就会立刻井喷出来。相比较而言,年轻一点的人就显得更为沉稳些,他们或是双手抱着膀子,或是双手叉在裤子两侧的口袋里,或是双手藏到背后轻松的握在一起。表情轻松、面带微笑,和身边最近的人讲述着召唤救护车这家人的故事或是他们曾在过去某个时刻,某个地点偶然间见过的相似情景。我无心对他们多加留意,急匆匆地跑上了楼。楼道里的人比外面的人还要多,更多的邻居从各自的家中赶到这里。站在石秋萍家的门口,着急的里外穿梭着,都想上去帮帮忙,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有一些人正在拨打着电话,好像是在帮忙联系着谁。脸上的焦急与迷茫都是真诚的,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手是紧握的,脚是忙碌的,虽没有在走路,但也在不停的前后、左右的来回挪动。挤在屋子里,最为靠近病人和医生的一群人,显得更为紧张,左顾右盼、想方设法的提供着帮助。但不难发现在这群人之中也不乏有一些人不是存心为了帮忙而挤在这里,他们只是想离现场最近,可以最为准确、最为详细的掌握第一手谈资,回去向其他人传诉的闲散人士。闲散人士的表情更为认真,生怕漏掉了关键的细节,双手拉扯着帮忙的人努力地向前挤着,眼睛里虽也表现着急切,但却明显缺少对病人的关心。救护车的警笛声还在催命的叫喊着,像是无形的威胁,震慑着每个人。人们早已麻木地把整个家门都堵住了,我不顾一切的推开了他们,眼前医生正在为石秋萍的母亲进行着急救,医生在护士的协助下,为石秋萍的母亲做着各种检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稳而从容。进行的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也都迅速无比,心里清楚地知道,他们现在正与死神展开着殊死的争夺战,但样子上却像农民插秧、学者书写一样轻松自如、有条不紊。再看石秋萍的父亲,就没有医生护士般从容潇洒了,两行泪水早已流淌在了腮间,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摩梭着,看上去有点像冬天站在寒风里不断搓手取暖的样子。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心里的担心、害怕、紧张、无助、期盼、悔恨、迷失都显而易见。他看到我的到来,先是一惊,转而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用眼神向我述说着他的痛苦。我急忙赶到他的身旁,从一位邻居手中接过了老人被别人搀扶的臂膀。很重,感觉老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了臂膀上,如果我稍微放松下,老人就会有跌倒的可能。我用尽力量的扶着石秋萍的父亲,心里满怀着对老人同情与怜悯。老人没有看着我,我却一直盯着老人,仿佛现在病倒的不是石秋萍的母亲,而是石秋萍的父亲。心里石秋萍的形象再次出现了,她还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快乐,在与之相称的美丽大自然中,奔跑着、微笑着。我悄悄地对自己说:“于智,这才是爱,真正的爱,爱一个人就是要为她分担压力,分担痛苦,无所企图的帮助她,让她的快乐多于痛苦,让她的生活比自己的生活幸福,即使现在自己面对着无奈与心痛,也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石秋萍的父亲突然的转身打破了我的幻境和自我教育,老人焦急的问道:“你没有告诉秋萍,她母亲病了吧?”我低着头无奈的嘟囔道:“我根本就联系不上她。”“哦,那就好。”说完老人宽心的又转回了头,把全部精力又一次的全部集中在了石秋萍母亲身上。面对石秋萍父亲冷漠的态度,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觉得这老头太自私了。在你眼里我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你打电话叫我过来,总也该表示下感谢,对我态度好点吧?这个时候我不奢求热情的问候和诚恳的谢意,但怎么也应该做出一些让人舒服的姿态表示表示吧。”心里这样想着,注意力也被分散了,老人突然的趔趄差点把我带倒,我努力的稳住双脚,手上也奋力的拉拽着。当我从自己的思想中回到现实的片刻,我发现身边有不少人投来了诧异和藐视的眼神。离我最近的人不满地对我说道:“小心点,你行不行,不行我来,扶好了,现在还不够乱?”我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申辩。在羞愧的同时,我眼睛的余光又瞟向了石秋萍父亲,老人痛苦的注视着自己的老伴,手不再互相摩梭着了,而是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握在手中,只要稍有缝隙,希望就会飘然而去。看着他,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象着他们是不是也如同眼前的老人般,宁愿自己独自承受所有的一切,也不愿把痛苦带给自己的子女。我母亲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有很多次在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她都躺在床上,面带痛苦的休息着。但在我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着坐起身,抢先问询到:“回来了?今天怎么样?累不累?没吃饭呢吧?你休息会,我给你做饭去,别着急,一会就好。”父亲也微笑的说:“没事,你妈今天有点累,刚躺了一会儿,你俩都别动了,我去做饭,一会儿叫你们俩”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母亲这时也不再躺下了,站起身跟随着父亲的背影缓缓走进了厨房。那时的我总是没事人一样从容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或是打开电脑玩游戏,或是悠闲地翻开床边摆放的小说,自顾自的享受去了。我的脸红了,不是为刚才大意导致的趔趄而红的,是在自己的思想中,看到了自己曾经自私的一面而红的。刚才还在埋怨石秋萍父亲自私的我,这会才发现比起别人,自己才是最自私的。母爱、父爱都是伟大的,比世间其他所有的爱相加在一起都更伟大。即使让外人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子女的爱过于超出了界限,但也是极其伟大崇高的。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填装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子女,考虑最多的也是自己的子女,毕竟每个人的精力和所能顾及到的事情都是有限的,在他们对子女无私的同时,可能会给别人带来自私的一面,也应该是可以理解和包容的。
医生站起身,驱散着堵在门边的人群,我急忙扶着石秋萍父亲坐到椅子上,转身跑到医生身旁,帮助医生和护士把石秋萍的母亲抬上了担架,跟随着医生等人下了楼。当我们正准备把石秋萍母亲抬上救护车时,却突然发现正帮忙扶着车门的人,竟然是张灵,李清和高致远也在不远的前方忙碌着。我惊讶的大张着嘴,不敢相信看见的一切。“楞什么神,快啊。”张灵急切的喊道。虽然有些发懵,但这时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安顿好石秋萍的母亲,我又急忙从其他人手中接过并搀扶着石秋萍父亲登上了救护车。车门急速的关闭,救护车飞一般的驶向了前方。张灵的身影立在原地,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高致远和李清还在旁边忙碌着。
“晚饭时还好好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晕倒了,刚才我也是吓坏了,打了120之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好瞥见了你上次拿来的名片,就给你打了电话。没有影响到你吧?”老人歉疚的说道。“没事的,叔叔,你能打给我,我很高兴,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想太多,直接打给我就好,我的公司离你家不远,很快就能赶到。”在救护车上老人看见稍有好转的老伴,随意的和我聊着。
第二天我很早的来到了公司,准备安顿好手中的业务,就去医院看望石秋萍的父母。当我走进公司时,高致远和李清已经在那里了,只是没有看见张灵。我径直走到了工作台前,收拾着桌上凌乱的资料。高致远静静地走到了我背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不应该瞒着我们,尤其是张灵,你是怎么想的?旧梦不舍?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和张灵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别再这样的胡闹了。”李清也愤怒地插嘴道:“你对得起张灵吗?张灵哪里比不上石秋萍?”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低着头忙碌着。李清猛然站起身向我走来,眼睛里燃着两团愤怒的火焰,看架势是找我来拼命的,我背向着李清自然看不到这一切,只能听见李清急促的脚步,至于眼神中的火焰和那拼命的架势是后来高致远告诉我的,他因为这件事后来无数次向我邀功,说没有他,估计我早已经被李清活剥了。
当李清急速靠近的时候,高致远阻止了一切,他拉扯着李清的手臂,劝慰道:“你别添乱了,让于智静静,等张灵来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李清可没有高致远想象的那么容易被说服,她亢奋的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也许是骂着,脚步不停地向我运动着。高致远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将李清推到了坐位上。一边劝慰,一边武力控制。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无法在公司呆下去了,转过身,无声的离开了公司。
我来到了医院,老人立刻站起了身,对我说道:“小伙子,你昨天能来真是太好了。看见你,我好像看见了我家秋萍,心里安慰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谢谢你。”“阿姨怎么样?医生今天有没有说什么?”我急切的询问道。老人无奈地摇着头,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我当时有种崩溃的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逼近。石秋萍的母亲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已经离开了纷乱的人世,回到了安静平和、无忧无虑的另一世界中。我的眼泪不自觉得也流出了眼角。石秋萍父亲沉浸在悲伤之中,仿佛独自走进了阴冷、黑暗、恐怖、孤独的悬崖小屋之中。在这座小屋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冰冷的墙壁黑暗无光,厚厚的黑土遮掩着往日历史的痕迹,墙角布满了蛛网,蛛网上挂满了尘埃,将本已破败不堪的蛛网压的摇摇欲坠。屋内的摆设都已被虫蛀的遍体鳞伤,歪歪斜斜的相互依靠着,窗户用木板在屋外钉死了,只有少量的阳光透过虫眼投射进来。老人蹲踞在墙角,生无可恋的冥想着,也许在回忆过去,也许在盼望未来,但从脸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渴望。门开了,大量的阳光涌入屋内,照耀在墙角老人的身上,老人如隔世般清醒过来,睁大着双眼,眼睛中溢满泪水,嘴角微微的颤动着。一个年轻女性的身影在强光的照耀下,只能隐约的看清轮廓。女儿,老人最大的牵挂,最重要的生命之泉,出现了。
“联系秋萍吧”老人猛然间抓住我的手,
“阿姨她?”我小心的询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医生说还没完全脱离危险,需要继续观察,我本不想告诉秋萍,但又怕她妈万一出现意外,给她留下遗憾,她会一辈子埋怨我,埋怨自己。我考虑再三,还是叫她回来吧,这是她的电话号码,你去联系她吧”。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边角有些折损但依旧平整如新的的卡片。
我看着上面的11位数字,它们既陌生又熟悉,在过往的岁月里,我是多么渴望得到这充满神秘、充满希望的数字排列啊。它就像是通往神圣爱情世界的密符,多少个夜晚我曾猜测着她的变化规律和排列组合。我曾经无数次的随意拨打着自己想象和推断出来的数字,静静的倾听对方发出的第一声问候,等待惊喜的到来,但从未等到过,偶尔几次年轻女性的声音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然成功,但接下来的话语又让我重新回到了巨恸的深渊之中。这样的尝试和到彩票站买彩票是一样的,买的时候信心和希望满满,但开奖时却只能望着那些简单的数字排列长叹不已。我设想过得到这些数字时的情景,一定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热泪满眶,也许更加癫狂。但此时这些数字握在手中时,我却平静的仿佛从客户手里拿来的普通联系方式一样从容淡定。“好奇怪,这是我渴望得到的手机号码吗?一定不是的。如果是?那我怎么了,那些日日夜夜的渴望都哪去了,那些眼泪浸湿枕角的痛苦都消失了吗?我为什么对着已经到手的渴望,却如此无动于衷?我迷茫的站立着,迷失在了自己的脑洞中。
“还是我来吧”,突然出现的张灵从我的手中拿走了那张写着“密符”的卡片,拨通了石秋萍的电话。我愣愣的看着张灵,心里不是愤怒,反而感到的是一种解脱。这样的感觉也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如果是我一个人在思想中想象这样的情景,我可能会暴跳如雷,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与之疯抢,但现实中的我却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反而是更希望如此。
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有些事情想象中很合情合理,按部就班。但到了现实中却会有很多的变数,一个很细微的变化就会扰乱全局。我是个喜欢想象的人,做每件事情我都会在脑中预演一遍,然后做决定。但事实证明我所有做成功的事情都与想象中不完全一样,有些本已在想象中放弃的想法,却在现实中做成了。有些意识认可的事情,却在实施中遭遇众多阻碍,反而失败了。一个人的成功关键不在于想的有多么美好、计划的有多么完美。首先要从自己的内心开始,懂得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在纷乱的欲望中找出自己真正想要的,然后付诸行动。路选错了不要紧,不要马上停止脚步,继续试探的走一段,实在迷茫的不行,就停下脚步,仔细的回想下一路上走过沟沟坎坎,踏过的山山水水,遇见的人人事事,想过的纷纷扰扰,在深思熟虑后再次认识自己。生命中的自己永远不会一成不变,可能走着走着眼界就开阔了,学着学着就心就明亮了,这个时候再重新审视自己从前选过的路是否正确,正确就咬着牙、拖着腿、不惜一切代价的、勇敢的坚持走下去。走错了,不要和自己较劲,不要不好意思改变初衷,不要怯懦的担心别人对你的言语以及对你的否定,立即改正。短时间内的人们也许误会你、藐视你、小瞧你、远离你。都不要惧怕,也不要去计较,懂你、爱你的人会一直支持你、提携你;敷衍你、利用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用心的呵护你、帮助你。当你的路有一天走通了,爱你、懂你的人会更加信任你、拥护你,他们也许会因为你已经成长到他们所期待的程度而疏远你、远离你,这里的疏远和远离不是真正的心灵和灵魂上的疏远和远离,而是他们知道你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而放心大胆的给你更大、更广阔的空间,不愿打扰你,但他们一定会在背后真诚的祝福你。敷衍你、利用你的人在你成功后会再回到你的身边,那时你就要小心了,他们会花样繁多、绞尽心力的讨好你,然后欺骗你。“朋友之交淡如水,酒肉之交是非多”。好些老话你不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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