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父
有盖洛男爵的人脉关系，格林骑士很快就帮沃伦从索拉尼请来了医生和一位教会推荐的神父。
格林骑士只用了三天就把这两个人从索拉尼带了过来，一来到布鲁齐亚，医生马上为芙萝伦丝进行了诊断。
而沃伦这几天里，肩膀的疼痛也越发厉害，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伤到了肩膀。最后在盖洛男爵的坚持下，他也接受了那位神父的治疗。
第一眼看到这个神父，沃伦就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个穿着破旧的宽大修道袍、袍下还着了一件轻锁甲的神职者从穿着打扮上就和他的同侪们不太一样，但他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淡金色的胡须下挂着淡淡的微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沃伦。
沃伦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微微鞠躬，然后侧着身把对方让进房间。
“抱歉，寒舍简陋，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对一个托钵僧而言已经很好了。”神父丝毫没有作为外人的自觉，大步走进房间，打量着房间内摆设装饰，目光好像不是一个访客，而是一个鉴赏家，“或许找我来的那位骑士已经向您介绍过我了，我叫乔治，就这么称呼我好了。”
“……还是让我称呼你神父吧。”
沃伦实在不想用“乔治”这个称呼叫对方，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自己的那位朋友乔治。
“您是一位托钵僧？”
“是的。”乔治神父停下打量房间的目光，扭过头来看向沃伦，“我是属灵会的成员，游历到索拉尼的时候正好遇上前来教会请求帮助的格林骑士，安东尼神父就举荐了我过来。”
沃伦皱了皱眉头，所谓的属灵会，是托钵僧团中的一支，除了信奉托钵僧团的常规戒律“不蓄私产、居无定所、清贫救济”之外，属灵会还提倡率性而为，遵从女神兰瑞莎赐予人类的本性去行动。这个团体因为严守戒律，并且非常乐于帮助贫苦人而受到许多底层百姓的尊敬，但也因为他们那所谓“遵循本性”的随性行事风格，在受人尊敬的同时也叫一般人有些避而远之。
这多少让沃伦心里有些不安，但考虑到对方是特意来帮助医治芙萝伦丝的，沃伦也不好挑剔什么。
“远道前来，辛苦您了。”沃伦客气的说道，“舍妹和我都感激不尽。”
乔治神父盯着沃伦，嘴角流露出的那抹神秘微笑让沃伦越发的不舒服，脊背上的汗毛都几乎竖立起来了。
“您不用客气。”乔治神父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沃伦的左肩，“还是让我先看看您的伤势吧。”
“好、好的……”沃伦突然被按住，不由的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想要退后一步，但因为乔治神父的手牢牢抓着他的肩膀，沃伦没能和对方拉开距离。
神父让沃伦脱下上衣，这三天里，沃伦肩膀恶化得很厉害，从脖子到上臂，都泛着紫色的淤青，手臂稍有动作，沃伦便会感到阵阵疼痛。
“神父，这个伤……您能看出这个伤是怎么弄的吗？”沃伦被这个神父盯得浑身不自在，便想找些话题来化解尴尬。
“看起来，有一定魔法的影响……”
沃伦吃了一惊，他这几天可没接触过什么跟魔法有关的东西啊！
“放心，不是什么诅咒，应该纯粹是一个意外。这伤也不严重，而且医生应该也已经给你治疗过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不会有问题的。”乔治神父看过之后做出了判断，然后他的眼神略微挪开，盯着沃伦的身体看了好一阵。
沃伦心里还是对魔法的事情很在意，但他刚想追问，神父的话就出口了：“你有些瘦啊，不过肌肉倒还有些力量，平常都做些什么事情？”
“我是个工匠，都做一些工匠的活计。”沃伦瞟了眼乔治神父腰间挂的圣典，越发对这个神父感到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乔治神父回答得很干脆，“你的身体很健康——我听说你和你妹妹是双胞胎？”
他把手搭在沃伦受伤的肩膀上，治疗神术产生的暖意从他粗糙的掌心传递到沃伦的身上。
沃伦觉得自己的伤口有些发痒，他忍不住伸手想挠痒，但马上被神父制止了。
“别动，我正在给你祛瘀消肿。”
沃伦只好忍住挠痒的欲望，同时在心里对这位神父稍稍多了些信任。
“您刚才问，我和芙萝伦丝是不是双胞胎的事情，是吧？没错，我们是双胞胎，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很差，从小就是这样，但我却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明明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会有这样的差异，难道也是女神兰瑞莎的旨意吗？”
说到最后，沃伦叹了口气，心情变得低沉起来。
“女神是劝人向善的，如果这是她的意思，那么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乔治神父不紧不慢的说着，并没有因为沃伦对女神的小小不敬而产生任何的不悦，“不过，在我看来，你和你妹妹这样的差异或许不是女神的旨意，至少不是她的惩罚，说不定，是某种恩赐。”
“恩赐？”沃伦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也会是恩赐？芙萝伦丝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的苦……”
不等沃伦抱怨起来，乔治神父就打断了他：“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你的肩膀再用一段时间医生给你的药，应该很快就能完好如初了。”
沃伦怔了怔，没能完全从对方的思维跳跃中反应过来。他只得起身，默默把上衣穿起来。
在沃伦穿衣服的功夫，乔治神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辽阔的田野，感慨道：“布鲁齐亚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这么美丽的景色，我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还从没见到过。”
他转过身，背倚着窗台，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神秘笑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一切的知识，即使学识再渊博的人，也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会那么热衷于建立图书馆，去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知识。只可惜，自从大迁徙之后，人类已经丢失了太多的知识和传统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眼帘低垂了下来。
沃伦被他这番没来由的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越发不明白这位神父要说什么了。
“在古帝国的首都，据说有一座大图书馆，里面藏有这个世界上一切秘密的答案，上古的帝王们就是用这些智慧统治古帝国的。然而，现在这些智慧大部分都失落了，自从古帝国的遗民们来到这霍普兰，建立了新大陆诸王国之后，人们越发不重视知识和传统，现在的诸王国，包括你们萨马兰王国，从古帝国继承下来的智慧甚至还不及鲍里穆斯大帝反攻旧大陆时在旧都阿卡奇雅玛的废墟里找到的多。”
“抱歉，我对历史了解的不多，也就仅限于常识的部分。”沃伦脸上有些尴尬，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本事同一位知识渊博的神父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我知道古帝国，听说过鲍里姆斯大帝，但那些东西对我一个乡下的工匠来说几乎是永远也扯不上关系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这里还有一位病人等着您呢。”
乔治神父微微垂着头，而且他又背对着窗户，光线的位置使沃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不要心急，我正要讲呢。古帝国的智慧是你们现在不可想象的，对新大陆诸王国来说是疑难杂症的问题，对古帝国而言只是他们大图书馆中的又一项收藏罢了。我听索拉尼教会的安东尼神父说过你妹妹的病症，从小就多病，医生没办法查出具体病因，只能认为是身体虚弱导致的，但在我看来不是这样。你和你妹妹是双胞胎，从小生活在一起，如果真的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从小多病，那么没道理你没有同样的症状。所以我认为你妹妹的病不是身体的因素，至少不是主要因素。”
听了乔治神父的这番话，沃伦稍稍有些期待起来。
“那么，您知道医治我妹妹的方法？”
乔治神父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沃伦糊涂了，不知道神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不会治这个病的方法，但我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这种方法，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旧王国。那里是唯一较好继承了古帝国知识的地方，在那里，想找到和你妹妹一样的病例，不会是难事。”
“古帝国……吗？”沃伦沉吟了一会儿，将这个提议默默记在心里。
“听您的语气，似乎对古帝国很熟悉？”沃伦忽然问道，从刚开始，他就对这位神父的身份有些怀疑了，“您是旧王国的人？”
乔治神父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哪个国家的走卒，一个微不足道的的僧侣，只要老老实实的尊奉女神的旨意就好，国别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沃伦对这句话半信半疑，但那些事情离他太遥远，沃伦也没有追根问底的打算。
“好了，该去看看病人了。”乔治神父忽然走过来，拍了拍沃伦的肩膀，但沃伦却没有觉得疼痛，“我想我没有办法彻底治好您的妹妹，但至少能够用神术稍稍缓解她的痛苦，同时帮她补充一些体力。”
“那就足够了。”沃伦叹了口气，“麻烦您了，神父。”
随后他带着乔治神父来到自己和芙萝伦丝的卧室，正在给芙萝伦丝诊治的安德鲁医生看到他们两人进来，放下手上的药剂，向沃伦走过来。
“您好，西斯特拉夫先生。”医生主动和沃伦握手，语气相当客气，“您妹妹的烧已经退了，这会儿刚刚睡着。不过，还是老样子，我弄不明白她发病的原因。”
安德鲁医生和洪堡医生一样，很早之前就被请来医治过芙萝伦丝，但却始终找不到病因，只能暂且稳定芙萝伦丝的病情，所以沃伦也没有对他有太多期望，能够让芙萝伦丝退烧他就已经觉得足够了。
“辛苦您了，医生。”沃伦微微叹了一口气，“麻烦您这么远赶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没什么辛苦的。”安德鲁医生摇着头说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乔治神父，“神父，请您来看看吧。”
沃伦也扭过头，看向乔治神父。
乔治神父微微眯着眼，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笑容，表情相当严肃，那促狭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让沃伦深感意外的光彩。
“真有趣……”
沃伦听见神父低声念叨了一句，他刚想开口，神父就已经走到了芙萝伦丝的身边。
他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贴在芙萝伦丝的额头上，轻声念诵了两句经文，淡淡的金色光芒就在他的指尖亮起。而感受到这股光芒后，已经睡着的芙萝伦丝表情慢慢变得轻松下来，低声呢喃了两句，彻底进入了安眠。
“神父！”沃伦立马上前一步，尽管他已经竭力压抑着声音，但还是流露出了内心的激动，“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您知道芙萝伦丝的病是怎么回事？”
乔治神父沉默不语，他的表情紧绷，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笑意。
“神父！”沃伦忍不住再叫唤了一遍。
“请牢记我刚才对您说的话。”乔治神父转过头来看着沃伦，嘴角忽然又挂上了那耐人寻味的笑意，“这个问题的解答，需要借用旧王国的智慧。”
“可我怎么能办得到！”
沃伦着急了起来，一旁的安德鲁医生连忙拉住他。“西斯特拉夫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现在您妹妹刚睡下，她需要休息。”
沃伦咬了咬牙，脸色不是很好看。
“神父，求您告诉我吧，我不可能到旧王国去寻找答案，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如果您知道什么，请您务必告诉我！”
乔治神父依旧笑着，他的笑容越发让沃伦看不懂。
“不，这不是办不到的事情，您瞧，您眼下不是正好有一个和旧王国接触的机会吗？”
沃伦一怔，他很快明白了乔治神父指的是什么，但同时他也更加怀疑乔治神父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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