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约定
送走了安德鲁医生和乔治神父，沃伦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一整天，他脑海里都回荡着乔治神父的那句话，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位神父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恰巧”来到索拉尼，恐怕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己和芙萝伦丝。
但沃伦又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这位神父的注意，他们之前甚至从未见过面，可乔治神父从一见面，似乎就在有意无意的在引导沃伦去和旧王国扯上关系。
“到底是为什么呢？”沃伦喃喃自语着，心中的疑惑越发凝重。
卧室里面，爱丽打了热水，准备帮芙萝伦丝擦汗。这几天来，一直是爱丽和沃伦轮流照顾着芙萝伦丝。
半寐半醒之间，芙萝伦仿佛丝感觉到了什么，热乎乎的毛巾贴在自己的皮肤上，挺是舒服的，尤其当热毛巾敷在背脊上时，温暖的热意顺着脊椎渗入四肢百骸，将身体里的不适驱散了不少。
芙萝伦丝享受着，小小的身子蜷了蜷，像小猫咪一样，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呜鸣声。
“呀，芙伊，你醒了吗？”耳边传来了惊喜的声音，芙萝伦丝朦胧的意识反应有些慢，但她本能的意识到，这不是沃伦。
她恹恹的睁开眼，看向正给自己擦汗的人。
爱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满面笑容的看着芙萝伦丝。“太好了，看来治疗很有效果啊，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沃伦。”说着，她放下毛巾，快步走出卧室。
芙萝伦丝皱了皱脸，把身子缩回被子里。
沃伦很快也过来了，爱丽跟在他身边，眼睛一闪一闪的，打心底里为芙萝伦丝身体好转感到高兴。
“芙伊，感觉怎么样？”沃伦俯身，额头贴着额头，测量着芙萝伦丝的体温。
哥哥的温度让芙萝伦丝心里踏实下来，但余光瞥到沃伦身后的爱丽时，心情又不禁有些烦躁和复杂。
“我还有些困，让我再睡会儿。”
确定了芙萝伦丝不再发烧，沃伦也终于松了口气，听到芙萝伦丝说想要再睡一会儿，他当然不会不同意。
“那你好好休息吧，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弄些吃的来。”
沃伦给芙萝伦丝掐好被子，然后和爱丽退了出去。
出了卧室门，沃伦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管之前心里对乔治神父有怎样的怀疑，现在芙萝伦丝身体好转了，这些怀疑终究是烟消云散了。
“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沃伦看向爱丽，目光中满是感激，“多亏这些天你帮忙照顾芙伊，不然我真的走不开，以前洛拉在的时候倒没觉得，现在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要照顾整个家，真的非常吃力。”
爱丽开朗的笑着，她的笑容就是她性格的真实体现，永远是那么大咧咧的，总是那么无私的关心别人。
“不用跟我客气的啦！”爱丽很豪爽的拍了一下沃伦的肩膀，沃伦的身子都不由一个趔趄，“芙萝伦丝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起来，我再在这里照看几天吧。”
“不，谢谢，这些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再劳烦你，我的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沃伦客气的谢绝了爱丽的好意，“而且，索娜婆婆那边也得人好好照顾，接下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是吗？那也好，我就先回去看看奶奶吧。”爱丽随口说着，她是个不染世故的天真姑娘，所以也没和沃伦多客气，“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送走了爱丽，沃伦去弄了些适合病人进食的燕麦粥，给芙萝伦丝送去。
芙萝伦丝正坐在床上，盯着窗户，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夕阳。沃伦把燕麦粥递给她，却被她转手放在床头柜上。
“怎么不吃？”沃伦坐到床边，拿起碗，“你已经很久没能好好吃过东西，多吃一点，身体才能早早恢复啊。”
芙萝伦丝扭过头来，她的脸色憔悴，更让沃伦揪心的是，芙萝伦丝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活力。
“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
“你嫌这个味道太淡，不好吃吗？”沃伦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尝了尝，“那我再放点糖。”
“不是不好吃。”芙萝伦丝制止了他，“只是……吃不下。”
沃伦把碗放下，忧心忡忡的看着芙萝伦丝。
“你没事吧？好不容易身体好转起来，开心一点怎么样？男爵请来的那位神父是个学识相当渊博的人，他或许有办法治好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真的吗？”芙萝伦丝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语气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沃伦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好了，不要想太多了。”他握住妹妹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掌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治好你的方法的。”
“我不要！”
这句话并没有让芙萝伦丝安下心来，相反，她非常激动的叫喊了起来，眼中甚至还噙着泪水，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我不要你离开我！你要去找治病的办法，也是要离开这里吧？我不要你和戈弗雷一样，离开那么久，让我想知道你的音讯都不行，你不能离开，绝对不能！”
沃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心中的思绪都只能变为一声叹息。
“好，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他拍了拍芙萝伦丝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安慰着她，“我哪里也不会去，永远只待在你的身边。”
芙萝伦丝低下头，激动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但却并没有露出笑颜。
“可那是做不到的吧，你怎么可能永远不离开我呢？你不能把一生都浪费在我身上，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做，早晚会有另一个女孩走进你的生活，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和爱丽结婚，那时候我还怎么待在你身边呢？”
沃伦心中忽然一痛，他紧紧的抱住妹妹，抱得非常用力，好像是要把芙萝伦丝塞进自己的胸膛，好叫两个人永远不分离。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和你分开。我不期待往后，我只想要现在，只想要和你在一起的这个现在。我会和你一起待在布鲁齐亚，待到我们都老去，死去，不论是什么，都不能让我离开你。”
芙萝伦丝抿了抿嘴唇，眼中含着泪花，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幸福的弧度。
“真的吗，那样好吗？”
沃伦松开了一些手臂，直起身子，看着芙萝伦丝的面庞。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芙萝伦丝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这苍白的笑容却更让沃伦喜欢。
她转过视线，看向床头柜。
“我稍微有些胃口了。”
沃伦捧起碗，舀了一勺燕麦粥，喂到芙萝伦丝的嘴边。
“那么就多吃点吧。”
芙萝伦丝点了点头，小口吃下沃伦喂的燕麦粥，轻轻咀嚼着。
“我还想洗个澡，在床上躺了太久，身上太不舒服了。”
沃伦略微踌躇了一会儿，答应了芙萝伦丝。
“但你可不能着凉了，身体好不容易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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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伦给妹妹洗完澡之后，无视了芙萝伦丝还想继续在浴室里待一会儿的要求，强硬的把她抱回了卧室，塞进了被子里。
“这被子睡得都有味道了。”芙萝伦丝抱怨着，身体不安分的扭动着。
“刚才我已经换过了，这是今天刚晒过的被子。”沃伦不听芙萝伦丝的理由，坚决把她裹在严严实实的被子里。
“可是很热，你不嫌这个被子热吗？”
“为了你好，再热我都无所谓。”沃伦在芙萝伦丝的身边躺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快点睡吧。”
“怎么睡得着嘛，白天明明睡了那么久！”芙萝伦丝继续抱怨道，她紧蹙着眉毛，因为身体被裹在被子里，所以芙萝伦丝只能像蚕宝宝一样，一扭一扭的挪到沃伦的身上。
“那你想要干什么？”沃伦看着倚在自己肩膀上的芙萝伦丝，无奈的问道。
“讲点故事吧，或者读本书也可以。”
“你还是要听故事才能被哄睡着的小孩吗？”沃伦有些无语，但又没办法拒绝妹妹的要求。
而莫名的，他脑海里回忆起了白天乔治神父对他说的话。
“你每天最多也就是在家里看看书吧，家里的书都被你看完了，我还要什么故事好给你讲呢？”
“随便啦，快点讲吧。”芙萝伦丝靠在沃伦肩膀上，期待的闭上了眼睛，大概她想听的不是故事，只是哥哥的声音而已。
沃伦沉默了一会儿，对芙萝伦丝说道：“芙萝伦丝，你知道旧王国的来历吗？”
“旧王国？”芙萝伦丝稍许感到一些诧异，不太明白沃伦怎么提起了这个，“知道一点，四百年前的鲍里姆斯大帝带着军队跨海东征，反攻旧大陆，收回了旧都阿卡奇雅玛和一大片领土，从而建立起了旧王国。”
“今天乔治神父告诉我，旧王国有着当今世界上最丰富的知识收藏，在那里，或许能够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芙萝伦丝的笑容渐渐凝固住，表情慢慢冷淡了下来。
“为什么说这个？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事情。”
“我……”沃伦忽然有些恍然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这个事情而已，没别的意思。”
芙萝伦丝翻身扭向另一边。
“我不在乎，哪怕我因为这个病死了也没关系，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能够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或许我本来就不该诞生，所以我不在乎生命的长短，女神能够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和你一起渡过这些年月，我已经很满足了，也不会要求再多，接下来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幸福，所以，我不奢求能够长命百岁，我的期望就只有一个——”
酸楚的滋味在沃伦心中泛开，他伸出手臂，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
“我的期望只有一个——”芙萝伦丝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那就是当我必须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想要和现在一样，也躺在你的怀里，享受你的拥抱。”
沃伦紧咬着嘴唇，千思万绪在他胸膛里翻涌着，他无比的想要安慰芙萝伦丝，却找不出任何一句言语、任何一个动作可以达成他的心愿。
“沃伦……”芙萝伦丝低声啜泣着，“以后，如果你有了女儿，让她也叫‘芙萝伦丝’，好吗？我希望能够留在你的身边，不论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和方式，我都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如果说生命的结束有什么让我恐惧的地方，那只可能有一个：就是要和你分离！”
“不会的！”沃伦抓着芙萝伦丝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对我来说，‘芙萝伦丝’只有一个，永远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我的妹妹，唯一的‘芙萝伦丝’！如果你想为我的女儿取名的话，那么……”
沃伦搂着芙萝伦丝，吻住了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芙萝伦丝惊了一刹那，马上她就接受了，并且将自己内心中最炽热的情感回应给沃伦。
从没有吻过别人的两人，只会胡乱的将心意用最鲁莽的动作传递给对方，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对彼此的心意。
许久，他们心中的激情才平静了稍许，分开恨不得一直纠缠在一块儿的嘴唇。这时候，沃伦和芙萝伦丝的面孔都已经变得通红，青春的血液已经充斥了他们的头脑，让他们做出最出于原始本能的选择。
“如果你想为我的女儿取名的话，那么就亲自生下她，为我们的女儿取名吧。”
芙萝伦丝呜咽着，她脸孔泛着病态的红晕，即使是夜色也遮掩不住。
“那可真是不妙，我有好多名字想给我们的女儿。”
“那么我们就生很多的女儿。”沃伦将芙萝伦丝抱起来，让她仰面躺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话，你想的名字就都可以给我们的女儿了。”
芙萝伦丝不由憧憬起那副场景，有那么一天，她真的能够和沃伦在女儿们的环绕下，享受最幸福的生活。
可转眼间，她脸上的神彩就黯淡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但我们是亲兄妹，双胞胎兄妹，我们怎么能够结合呢？没人会祝福我们的，谁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们会连容身之所都失去。”
沃伦攥紧了拳头，把芙萝伦丝更紧的搂在怀里。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我们只要现在就好。如果没有容身之所，我们就去创造一个，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
“那要是以后洛拉或者戈弗雷回来了，我们还能这样吗？”
芙萝伦丝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沃伦的手臂。
沃伦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说谁都不能阻拦我们，那么就是谁都不能！洛拉和戈弗雷也不行！这个家已经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了，再也不允许其他人插入，不允许其他人来干扰，如果洛拉和戈弗雷要来打扰的话……”
沃伦咬了咬嘴唇，狠下了决心。
“我就把他们都赶走！”
芙萝伦丝伏在沃伦胸膛上，这一刻，她终于赶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有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沃伦默默点了点头，温柔的眼神中闪过无比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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