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子相见
门被推开，沃伦正要走出来，恰好看见门口伫立的戈弗雷。
戈弗雷脸上挂着复杂的笑容，时隔八年，再见到儿子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很勉强地对沃伦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沃伦……”
沃伦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收敛起来，像最刻板的老学究一样，非常挑剔的打量着戈弗雷，目光尤其在他衣服上的纹饰上转了好几圈。
“请问您是要给您的马钉马掌吗，大人？”
戈弗雷呆愣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但明白了沃伦的意思后，他内心反而更加觉得痛苦。
一旁的卡尔吉斯却是完全没有听懂这对父子的对话，他疑惑的看了看沃伦，又把视线移到戈弗雷身上，心中纳闷戈弗雷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沃伦……”
“如果是要更换全部的马掌，算您优惠，十五个旧币就可以了。”沃伦没有理会戈弗雷，径直穿过他们，走到熔炉旁，“马上就可以完成，不用多久您就又可以骑着您的宝马去畅游天下了。”
儿子话语中的讽刺让戈弗雷几乎无法开口，他看向熔炉，看着沃伦熟练从炉子里耙出煤渣，然后重新烧炉，歉疚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你没必要做这些，沃伦。”戈弗雷快步上前，抓住沃伦的手说道，“你不必干这些，你和芙萝伦丝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沃伦瞥了眼戈弗雷抓着自己臂膀的手，目光在手指上的玺戒停留了几秒，然后睥睨着戈弗雷。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他挣开戈弗雷的手，“八年来，一直如此。”
戈弗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如果您不想换马掌，那么抱歉，大人，这个脏乱地方不适合您这样的人物纡尊降贵，您请回吧。”
戈弗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口中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沃伦锻打着刚才熔炼好的铁胚，工坊里只有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我知道，你在埋怨我。”许久，戈弗雷的舌头才恢复了说话的功能，他叹着气，眼神中流露着哀伤，“但我是爱你们的，孩子，这些年，我真的很想念你和芙萝伦丝，还有洛拉。我一度踏遍霍普兰大陆，为了寻找医治芙萝伦丝的办法，我倾尽全力……”
“她很好！”沃伦头也没回，只是敲打铁胚的声响更大了，“不劳您关心，大人！”
戈弗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在旧王国找到了治好她的办法。”
沃伦手中的铁锤稳稳的落下，砸中铁胚，把铁胚敲变形了。
停顿了片刻后，他重新举起铁锤，继续锻打着，手中的锤子起起落落，没有停顿。
“但治疗的代价不小，那不是用金钱就可以解决的。我竭尽全力，为旧王国的鲍里姆斯四世陛下效劳多年，才换取了他的赏赐。”
“一个贵族头衔？”沃伦终于停下了锻打，冷声讥讽道。
“这是陛下的要求。”戈弗雷和沃伦对视着，这次眼神没有退避，“他的条件之一，是我必须作为旧王国的贵族，在旧王国永久居住，换句话说，我得一直为他效力。”
“作为贵族效力。”沃伦重新落下了铁锤，“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梦寐以求的条件。”
儿子的敌意让戈弗雷无可奈何，他只能选择承受。虽然不觉得接受爵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戈弗雷也深知自己亏欠儿女太多。
“或许我对你们确实没能完整的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但这并非我的意愿，这些年在旧王国的日子——我真不想对你提那些事，我只能说，这些日子里我实在没办法找到机会回来看你们。”
“随你怎么说。”沃伦不为所动，“我不知道旧王国的日子是怎么样的。过去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将来更不会知道。”
戈弗雷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不愿意和我走吗？”
沃伦抬起头，非常斩钉截铁的回答戈弗雷：“我和芙伊都不愿意。”
戈弗雷苦涩的看着儿子，但在沃伦的眼睛中，他没能得到安慰。于是他只好把视线转向屋子，他猜芙萝伦丝应该就在屋子里。
“我能见见芙萝伦丝吗？”
沃伦没有回答，一把叉子从窗户里被扔出来，就落在戈弗雷面前。
“她也不愿意。”
沃伦看了眼地上的叉子，嘴角弯起了弧度。
儿子的笑容粉碎了戈弗雷最后的奢望，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时，背影已变得佝偻。
“我过几天再来，希望那时候我们能好好谈谈。”
他落寞的牵起缰绳，在已经点缀上秋意的风中，离开了本该是自己的家的地方。
卡尔吉斯看了沃伦一眼，随即跟上了自己的主君。
而沃伦，他甚至没有抬头的打算，就连最后的尊敬都不打算给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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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戈弗雷浑浑噩噩的来到盖洛男爵的城堡，城堡的主人非常热烈的迎接了他。
“哈哈，戈弗雷，我的老朋友，看见你真是太好了！”盖洛男爵分明看到了戈弗雷表情上的失意，却还是这样说道，“怎么样，回到家的感觉如何？只可惜洛拉不在，不然的话……”
“这感觉实在不怎么样，盖洛男爵。”戈弗雷闷闷的打断了盖洛男爵的话，“非常抱歉，我有些累了，能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吗？”
“哦，当然，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虽然被粗暴的打断，但盖洛男爵没有丝毫的生气，依旧殷勤非常，“你稍微休息两天，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欢迎会，都是你最喜欢的布鲁齐亚风味。我看你和家人似乎有点小小的不顺心，这没什么，你八年没回来，他们有点情绪也是正常的嘛！我会把沃伦和芙萝伦丝说服的，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盖洛男爵的话让戈弗雷心里又暂且燃起了些许希望，他打起精神，转头看向跟随自己来到布鲁齐亚的部属。
“普洛武夫，管好我们的人，不要到镇上添麻烦。雅各布斯，我们带来的东西呢？”
为戈弗雷打理财产的书记官雅各布斯·范德雷斯早有准备，他招了招手，仆役们推着一辆装载着足够装下一匹成年战马的大箱子的推车，来到盖洛男爵的面前。
“这是什么？”盖洛男爵饶有兴致的问道，脸上不无期许之意。
“一份礼物。”戈弗雷示意普洛武夫打开箱子，“这些年，多亏您对沃伦和芙萝伦丝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我们是好朋友嘛！”盖洛男爵朗声笑着，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瞄向那个箱子。
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头、活像个巨人一般的普洛武夫走上前，他沉默寡言，树皮般的粗糙面孔上长着枯须似的须发，盖洛男爵就看了一眼，便判断出这是个伊戈瓦尔人。
只见普洛武夫，抬起手，然后用力挥下，用简单的动作很轻松的砸开了结实的箱子，碎裂的木屑让别人避之不及，但普洛武夫却无动于衷，那些锋利的碎片全然扎不进他的皮肤。
“真不愧是伊戈瓦尔人，力气真大啊——”
盖洛男爵颇为羡慕的称赞道，伊戈瓦尔人是霍普兰新大陆的原住民之一，他们生活在寒冷的北方林海雪原中。这个民族是天生的战士，不畏疼痛，不惧死亡，北方的寒风早已麻木了他们的痛觉，只有战斗和死亡，才能激发他们对生活的热情。
同时，这个民族也十分的桀骜不驯，历史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物曾让伊戈瓦尔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而建立旧王国的鲍里姆斯大帝恰是其中之一。那位伟大的君主远征旧大陆的军队中就有一批伊戈瓦尔人，这些北方战士为鲍里姆斯大帝征战，并最后留在了旧大陆繁衍。但即使过了四百年，在旧王国依旧很少有人能够驯服那些伊戈瓦尔人的后裔，因此能够得到一个伊戈瓦尔人的效忠，是贵族间最值得吹嘘的事情之一。
戈弗雷对盖洛男爵的赞叹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他让人扫开那些木屑，将礼物的真面目显现在盖洛男爵的面前。
“您以前有对我提过，希望能够得到一尊石像鬼好作城堡的守卫。只可惜当年我刚在布鲁齐亚定居，缺乏足够的材料，所以没有答应。恰好在旧王国的这几年，手头的素材还算充足，便为您制作了一尊，希望您能笑纳。”
盖洛男爵看着那尊石像鬼，嘴巴不由的张大，眼睛都瞪直了。他非常清楚这样一尊石像鬼的价值，至少是他领地两年的收入，仅仅凭着一头魔法造物，就足以匹敌两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了，所以当他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心中已然欣喜若狂。
“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他还是推脱了一下，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石像鬼，“怎么好意思呢？”
“不必客气。”戈弗雷矜持的笑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盖洛男爵不由笑了起来，他明白了戈弗雷的意思，于是便非常坦然的收下了这份大礼。
收了人家这样一份厚礼，盖洛男爵招待戈弗雷和他的部属时也越发殷勤。戈弗雷一共带来了十三个人，其中还有因为肤色黝黑、生活习惯粗鄙而不太受待见的摩蒂人，盖洛男爵都很慷慨的请他们住进自己的城堡，将他们当作座上宾来招待。
而对于戈弗雷，盖洛男爵自然更加殷切了，走进城堡的短短一段路，盖洛男爵一直不停的和他搭话。
“短短五年就能受到国王的赏识，成为男爵，应该说，真不愧是你戈弗雷啊！一定是立了大功吧，想来封地应该也不小。”
“都是蒙陛下的青眼。”戈弗雷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盖洛男爵的吹捧而自得，“在旧王国确实有一些愿意为我而战的人，他们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为我效力。但我只是个奥术工匠，并不擅长经营领地，所以我只向陛下要求了最小的村子。不然的话，我怕会因为我这个领主的过失而让那些托庇于我领地上的人受苦。”
“诶呀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在是叫人佩服，戈弗雷，你的品德实在是太高尚了，教会的圣人们大概也不过如此吧。相信我，管理领地其实是很简单的，你只要想做好，就是成为一城之主也不是难事。”
戈弗雷停下脚步，苦笑着看向盖洛男爵。
“您这是在挖苦我吗？”
“怎么会！”
“可我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戈弗雷的表情又黯然下来，“我是个失败的父亲。”
盖洛男爵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眼珠子转了一圈，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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