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北党争
“陛下准备对北方用兵了?”
比舍普公爵翻阅着事务官送来的一大堆文件,面无表情地对面前小心翼翼赔着笑的流浪港执政官纪尧姆·若弗鲁瓦问道。
“是,旧都中有很多人不支持,但是佩塔尔大公给了陛下很大的压力,他甚至已经开始召集军队,扬言如果陛下不支持,他就独自出击,即使不敌,也不能让王国白白沦陷于亚人之手。这完全就是危言耸听嘛!只可惜现在旧都中没人能够制得住他,陛下毕竟年事已高了,而阿兰殿下又是……又是那么慈弱。好在现在您回来,总算有人能够治一治佩塔尔这个跋扈的家伙了!”
诺弗鲁瓦搓着手,姿态摆得非常低,几乎可以说是谄媚了。这并非是诺弗鲁瓦刻意在巴结比舍普公爵,目前旧王国国内政治势力主要分成两大派系,以旧都为中心的南方基本对鲍里姆斯四世唯命是从,形成了服服帖帖的王党,中心人物就是比舍普公爵;而以北方城为中心的北方则形成了以佩塔尔大公为核心的反对派,表现出相当强烈的独立性。
南北两党的政治摩擦在最近几年呈现日益升级的趋势,诱因就是鲍里姆斯大帝的身体状况——作为年过五旬的老人,虽然说不上风烛残年,但在这个年纪谢世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鲍里姆斯四世又曾经转战南北,平定过祸乱整个旧王国北方的叛乱,收服了南面的亚人部落灰鲸氏族,又曾东向扩展,试图收复失地,同鲁尔山区以东的氏族联军先后四次交战,经历了如此多的战事,鲍里姆斯四世身上自然难免会留下一些陈年旧伤,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最近几年这些旧伤不断困扰着这位雄才大略的国王,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健康,消耗着他所剩无多的寿命。
而南北两党的分歧中心,就在于鲍里姆斯四世逝世后国王之位的着落上。
旧王国的开国者是从霍普兰远征旧大陆,收复旧都阿卡奇雅玛的鲍里姆斯·普罗加梅尔大帝,自这位陛下之后,旧王国立国四百年,自然不免经历了许多风雨,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就是迄今二百三十年前的“双塔战争”。
二百三十余年前,“孤高者”里瓦隆一世逝世后,由于没有直系继承人,几支普罗加梅尔家族的旁系都试图继承王位。在最开始短暂的和平竞争之后,雪堡伯爵古伊欧马克赫—普罗加梅尔一系被以北方城领主佩塔尔家族为首的北方贵族推举为国王,但当雪堡伯爵准备前往旧都的曦暮宫加冕时,却遭到了王国首都门阀们的集体拒绝。掌握旧王国中枢的旧都门阀拒绝承认他们在王位竞争上的失败,依旧坚持要为他们支持的杜马斯堡伯爵佩特罗克—普罗加梅尔一系戴上王冠,最后南北双方爆发了武力冲突,在长达十五年的自相残杀后,佩特罗克一系将古伊欧马克赫一系斩尽杀绝,戴上了染血的王冠,并统治至今,同时也为南北双方的矛盾买下了隐患,之后的两百多年间,南北两党因为这一场内乱产生的嫌隙,加上双方不同的利益诉求,致使矛盾不断被扩大,以至于形成了现在北方派系公然的反对南方王国中枢的局面。
两百年来,多次王位交迭时北方贵族都会拥戴另一位继承人和旧都对抗,这次也不例外,北方贵族支持古伊欧马克赫的旁系后裔,穆兰家族的阿莱恩。他们这么做也自己的理由:现在鲍里姆斯四世的长子阿兰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年轻人,性格又软弱,难以治理国政,而幼子则已经宣誓进入了“复兴骑士团”,终身不能结婚,两个继承人显然都不适合成为国王,于是北方贵族们便直接越过了已经出嫁并育有一子的公主玛蒂尔达,要求鲍里姆斯四世将王位交到普罗加梅尔的其他支系手中。
所以,在这样的形势下,南方贵族自然是紧紧团结在比舍普公爵周围,希望公爵能够带头,顶住来自北方的压力。
或许对诺弗鲁瓦这样地位的人来说,看到的仅仅是南北之间的党争,但比舍普公爵所处的位置让他能够看得更远。作为鲍里姆斯四世的左右手,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是比舍普公爵在为旧王国操舵,为了让旧王国这艘大船能够继续航行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他必须要考虑到每一个细节。
公爵仔细的看了这些文件,尤其是同意佩塔尔大公对北方的落鹄氏族用兵的那一份上,他反反复复的阅读了许多遍,详细推敲着国王会同意佩塔尔大公提出的提议的原因。
“我记得落鹄氏族并不是一个大部落吧,北方城以前就几次出兵攻打他们,反而是落鹄氏族一直在求和,佩塔尔大公为什么会说‘亡国’这样的话呢?”
“这一定是他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比舍普公爵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把南北党争的先入为主想法带入到国政中。
“等我回到帝都后,会详细去了解这件事的。说说其他的事吧,这几个月我不在,国内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其他大事倒是没有……”诺弗鲁瓦有些失望,但在比舍普公爵面前他没敢表现出来,“只是最近陛下的身体……唉——内忧外患,原本灰鲸氏族因为更南方的其他亚人氏族骚扰,向我们求援过,陛下原本准备再亲自出征一次,震慑灰鲸氏族,以免之后国内万一动乱南方生变。可是因为陛下的身体,他最后只好作罢,让复兴骑士团去了。”
听到鲍里姆斯四世的身体不佳,比舍普公爵不由攥紧了拳头。
“曦暮宫里怎么说的?陛下……还能有多少时日?”
诺弗鲁瓦小心的打量了一眼比舍普公爵的表情,然后迅速的低下了头。
“最多……半年。”
比舍普公爵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默然不语,许久,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阿兰殿下呢?现在国内的政务大多是他在处理吧。”
“没错,那位殿下倒是把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只不过……”
诺弗鲁瓦欲言又止,但看了看比舍普公爵平静的脸庞,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只不过,那位殿下处理政务的手段太慈弱了些,基本上下面人提的请求,他都答允了。上个月鲁尔矮人特区发生了一场小地震,矮人们请求殿下允许他们推迟两个月交付这个季度应该上缴的矿石,而阿兰殿下直接就给他们减免了一半,这件事……”
比舍普公爵摆了摆手,没让诺弗鲁瓦继续说下去。
“收买人心,虽然手段稚嫩了一点,大局上考虑的也不够全面,但至少殿下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这起码比他什么都不作为要好。”
又叹了一口气,比舍普公爵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疲态。“这样也好,虽然不指望阿兰殿下能够成为陛下那样的雄主,但只要他有这个心,加上我们的辅佐,怎么也能够稳住现在的局面吧。最怕的还是殿下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以为王位一定是他的,那样的话,只怕就真的会重现一次南北分裂、自相残杀的噩梦了。”
诺弗鲁瓦垂着头,这种话题已经不是他可以置喙的了。
“你的报告,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流浪港是旧都的海上门户,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你务必加强戒备,小心防范。”比舍普公爵将文件递还给诺弗鲁瓦,同时不忘再叮嘱两句,“最近你可以储备一些粮食和武器铠甲,流浪港吞吐量大,你只要做得够隐蔽,一般人不会察觉得到,随时做好内战的准备,佩塔尔准备了这么多年,很可能会出乎我们的预料。战事一起,这些物资就没那么好筹集了。”
“我明白。”诺弗鲁瓦小心的接过文件,“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比舍普公爵想了想,开口说道:“还有一件小事,这次戈弗雷从霍普兰把他的孩子带回来了,他们没有接受过正式的礼仪教育,我要你准备一些上好的绸缎和饰品,至少得让他们进入旧都时像是贵族的样子。”
“这没问题,我明天早上就能给您准备好。”诺弗鲁瓦不假思索便答道,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戈弗雷的孩子……他们怎么样?我听说戈弗雷的妻子是霍普兰有名的游侠,也是拥有A级技能的,他们的孩子应该也有些本事吧?”
比舍普公爵的脑海里浮现出沃伦的那张面孔,他不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不管有没有本事,至少这段日子是用不上他们的,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学习礼仪。你在想和佩塔尔对抗的时候能够用上他们?哈,那根本不可能!”
见比舍普公爵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诺弗鲁瓦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可不敢直接指出比舍普公爵的错误,只能小心地旁敲侧击:“您忘了,马上就要到新年了,今年有三年一度的‘誓师祭典’。”
比舍普公爵眉头一皱,想起了这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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