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追踪:莫要欺人太甚
宁封转眼一瞧，刚才殷勤伺候的店小二不知何时竟已离开。他眼神一暗，忙将地图收入怀中，环顾四周，鼻头耸动似在嗅着什么。
片刻，重又背上包袱，他向风临道：“追。”说着越窗而出，倏然翻身不见影踪。
风临不作他想，紧随其后。只是她刚依样翻出窗外，一股力道缠上她手腕，将她猛地甩向空中。
九连环中的招式。她低头，见宁封伏在屋顶上，向她使了个眼色。
从小一起习武，一起长大，两人默契自不是他人能比。风临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忙提气凝力，悄然落在了屋顶之上。不去追踪窃贼，反而躲上房顶，她实在不知师弟什么想法。
似知她心思，宁封低声道：“有机会下手的只有那个店小二。我嗅了一下，房间里有他身上的油烟味，他一定还在这里，但不知为什么找不到他。师姐，我们以静制动。”
风临点点头，这种动脑筋之事听他的最好。
宁封无声移开一片屋瓦，透过细微的缝隙紧盯着房内情况。
无风，无人，房内阒寂，仅有灯烛静静燃烧，偶尔烛心“啵”得爆上一声，光外的黑影也随着摇了两摇。
窗外暮色已至，笼得天地之间迷茫茫的，原本能一眼望到尽头的路径，此刻放眼观量，也只余小半路途还算清晰。
刀剑失窃，事关重大。因为于风临两人而言，它们不仅仅是神兵利器，更是一种传承，一种精神，一种纪念。一个是父亲的遗物，一个是师父最后的馈赠……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回它们。
候了约半柱香时间，一直静寂的房内忽然有了动静。
待看清那动静时，宁封惊得差点叫出声。因为那动静竟来自于影子。昏黄烛光中，旁边一把高椅于灰白墙上映出一个细长的阴影。此时，那影子正在慢慢舒展着，变幻成一个人的形状。
接着，那人影慢慢从墙上行下，越来越立体，最后化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正是之前殷勤万分的店小二，只是此刻他站直了身子，不再卑躬屈膝，身材竟比一般人还要高大，双目精光闪烁，气势显现，不复先前低微之态。
他一手提剑，一手握刀，细细打量了一眼四周，又侧耳听了片刻响动，确定风临两人已追出去，他才轻舒一口气，甩了甩握刀的手腕，道：“这刀也太重了些。”
他用黑布裹了刀剑，收好，就要离开，然而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解下腰间钱袋，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想了想，他又将几块碎银子掏出，
不过仍是犹豫着，最后他索性将钱袋中的所有尽皆倾倒于桌上，自言自语道：“虽然少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好。这是我的全部家当，算是买这对兵器了。”
他摇摇头，似几分苦恼：“我竟有用化影缚踪术来偷东西的一天，唉，真是好没脸呐。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须得回去助她一臂之力。”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想走？屋顶上，宁封不做迟疑，单手按于屋檐，飞身跃入房内，出掌攻向“店小二”，喝道：“贼人休走，还我兵器。”
那人听得背后掌风凌厉，头也不回，反手亦是一掌击去。
两掌相击，各自退了一步，谁也没占得上风。
宁封惊讶，这人武功竟然不弱。他却不知，那“店小二”也暗暗吃惊，一个还未成人的少年已有这般功力。
宁封后退，退至窗畔。那人后退，退至门边，他不作缠斗，借宁封的掌力作助力，嗖的一声窜出门外，狂奔而去。
宁封与风临一路紧追。
那人翻身一跃，踏上路旁高树横出的枝桠，凌空翻身向前，待气力将尽时，又踏上高树横枝，同之前见到的那名小将竟是同样身法，只是灵活度以及冲向前的距离不及那小将。
招隐山上，用到轻功之处少之又少，是以风临两人平时多所忽略，以致两人轻功并不出色。遇到这种追踪之事，立刻显得吃力起来。
眼见那贼即将逃入苍茫夜色中，再寻不见，风临一咬牙，叫道：“助我。”
宁封会意，凌空跃起，俯身抓了风临双臂，接着脚踏上树干，猛地借力，将她甩过去。只见两人连接着，同时冲向前方。
待前进势头变缓，处于前方的风临脚踏上树干，亦猛地借力，将宁封甩出。两人又如离弦得箭般冲了出去。
关键时刻，他们将原本用于垂直方向的九连环招式活用于平行方向。
那贼眼见就要被追上，仰天发出了一声清啸。啸声直冲天际，震得暮色微晃。
待风临在宁封相助下，赶上那贼，使出旋风拳法击在他左肩之时，那人的伙伴也及时赶了来。
风临那一拳极重，贼人受了重创，惨叫一声自半空中跌落下去。
夜愈发浓了，黑沉沉的，如层层幕布遮挡视线。
那贼落地之后，忙将手中的黑布包裹着的物件塞给前来的同伴，猛推去：“走。”
功亏一篑，风临恨得咬牙切齿，只得继续追向那人同伙。
须臾，落在后面的宁封赶了过来，掠一眼地上那贼，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再理会他，匆匆追着风临而去。
见三人走远，那贼摸了摸几乎碎裂的左肩，抽了一口冷气，挣扎着起身，步入密林，穿行而去。
贼人同伙轻功不如那贼，风临虽然没追及，但也紧跟其后，不至于追丢。
一前一后，狂奔良久，三人逐渐出了黑沉沉的林间道路，奔向城门所在。这贼不走暗道，竟朝着亮光之处而来。
城上灯火高悬，将城外景象映得影影绰绰。
及奔至城门附近，那贼人同伙脚下不小心绊到石块，“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怀中黑布抱着的物什也甩了出去。
风临聚气凝神，发足奔去，一口气追上那人，忙俯身捡起旁边的那团物什。入手极轻，不对劲。风临心中一惊，打开查看，却见这黑布中包裹的却是两根刀剑长短的树枝。上当了！
那贼人同伙爬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十分得意，嘲讽道：“你的兵器已寻到，怎么还不拿回去？蠢材，中计了吧。”语声清脆婉转，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她又佯作惋惜般道：“那刀剑在你们手上只会大材小用，还是奉献给我家主人吧。哟呵呵呵。”
盗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嚣张。风临忍无可忍，怒气冲天，飞身一拳狠狠击去。
那女子忙提掌凝力，欲要护身。不料风临这拳的威力远远出乎她的意料，重拳击在她掌心，将她直直打飞出去。她滚了两滚，俯身吐出一口血。
风临气极，跟上去又是一拳。
那女子终于知道怕了，抬眼望见城楼上那道熟悉身影，忙喊道：“少主救我！”声嘶力竭。
语声未落，风临重拳已至，然而城楼上那人身形更快，倏然飘落，挡在那女子面前，提掌凝力，低声道：“八卦掌，虚实。”
掌心接上重拳的刹那，那人双掌轻轻一转。
风临只觉拳上的力道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消得无影无踪。她不觉大惊，但此刻又怒又急，战况失利非但没让她停手，反而激起了她的好战之心。风临旋身，咬紧牙关又连连出拳：“旋风，二拳。”
“三拳。”
“四拳。”
那人沉着以对，游刃有余：“八卦掌，坎·水。”
“兑·泽。”
“巽·风。”
将那三拳力道一一化解开去。
平日的得意拳法对上此人竟毫无作用，风临鼻尖渗出汗水，足尖一点，翻身后仰，落至十丈之外。接着收拳，迅疾出腿：“风神腿，捕风捉影。”此招乍现，只见风临身形如快若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对方。
那人不慌不忙，身形随之而转换，同时出掌对向风临踢来的力道，低吟道：“太乙八门掌，仙人举剑。”曲腿下蹲，稳身，抬臂。只听“砰”的一声，准确地接下了风临的一击。
风临愈战愈怒：“风中劲草。”加重腿上力道，自另一个方向狠狠踢去。
那人对风临的蛮力有所了解，不再硬接：“太极两仪。”仰身向后，双掌托上那腿，一推一旋，化解开上面的力量。
“暴雨狂风。”风临出腿如暴雨般倾泻，腿势如狂风般猛烈。自四面八方攻向那人。
“三才之道。”那人终于语调终于有了变化，有了郑重之意，似没料到风临如此强。抄掌唤出护体罡气，同时连连出掌，格挡风临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只听腿法与掌法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犹如暴雨坠地发出的“砰砰”声，一声急过一声，连绵不断。
黑沉的夜，黑沉的影，两人对决在城门之外。一者强劲霸道，一者刚柔并济，双方战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
城楼上，军士们早已举火围观，眼下见这般激烈战况，非但不着急，反而齐声喝彩道：“好。”
腿聚千钧之力，掌凝合天十力，两人眉目沉沉，做最后一击。
两股力量烈烈腾起，冲击于一处，只听一声闷响，劲风激射，呼啸着冲向四方。道旁的树木承受不住余力波及，竟拦腰折断，纷纷倒地，溅得尘土飞扬。
两人皆已受创。风临翻身，倒飞出两三丈，这才俯身铿然落地。
而那人直直退了四五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两人大口喘着气，一同沉默了。
片晌，依稀火光中，那人一身甲衣，走上前，抱拳向风临道：“阁下好身手。只是不知我的部下因何得罪于你，若是她有错，我就此向阁下道歉，并会严厉处罚她以明纪律；若是她无错，还请阁下就此收手，勿再纠缠。”声音沉涩沙哑，好似嗓子上被压了砂砾一般。
刚才忙着打架没注意，风临这时才听出此人声音熟悉。她起身，偏了偏头，借火光打量对方，果然见银盔下是那张秀气斯文的脸庞和黑亮的大眼睛。她失声：“是你？”
对方亦认出了风临，态度起了些微变化，冷笑一声：“果然是我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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