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让:双姝争辉
九璎最终还是跟着队伍走了过来。
因为祭那一句似没头没尾的话。
由之前在神州的种种经历做前车之鉴，宁封虽然对祭仍保持怀疑态度，但对祭的话倒是更能听得进去了。他快走几步，拦下九璎。
九璎不耐烦：“都说了我不会跟你们同路，怎么还来纠缠？”
要留下九璎，必须要劝服她才行。找什么理由好呢？宁封理了理思绪，诚恳道：“九璎姑娘，虽然我和师姐并不能帮你很多，但四人同行也有个照应。何况……”
九璎冷笑：“何况什么？”
风临哼出一声：“何况这也是他的意思。九璎，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饮天光的苦心吗？你要让他失望吗？”
张牙舞爪的气势一瞬降了下去，九璎低了声音：“天光大人……”
风临道：“连我们两个外人都猜得出来，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想法吗？不早不晚，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让你离开神州，你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长睫毛微垂，于眼底落了暗色。九璎沉默了，久久的……
饮天光为什么让她离开？
因为她的目标不在神州，她的志向是九天之上，是神域。自从老师第一次提及这处地方，她就涌起一种毫无来由的誓要到达此地的念头。然而，老师的猝然离世让她寻找神域的计划搁浅，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完成老师的遗愿，要接过国武馆的担子，要化解南北两部的矛盾，要保卫神州不受侵犯。
他放她走，所以，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饮流光胜出。
饮天光为什么让她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他想让她随风临两人一起出发。招隐弟子实力不弱，加入他们的队伍能走得更远，到达神域的几率更大。
所以，天光大人逐她出武馆，出神州。
苍梧城外，当她蓦然回首，望见他背影的那一刻，她就瞬间明白了。
九璎不再说话，却慢慢地转过身，跟上了前进的三人。
宁封拳抵鼻轻咳，侧身靠向风临，低声赞道：“师姐，你最近聪明不少。”
祭也侧过来，以扇掩口，同样低声道：“这就是带上九璎的好处。一个人有危机感时，总能激发出潜力。古人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风临的确很有危机感，因为多了一个凡事总要跟她争个一二坚决不示弱的九璎。
具体表现在……
过了河，行入荒凉而苍茫的原野。
祭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走在前面。宁封和风临并排在中间。九璎沉默地跟在最后。
宁封见风临脸色发白，额头直冒虚汗，便主动接了风临的包袱，道：“你身子尚未痊愈，我替你拿着吧。”因为急着赶路，自上次重伤之后，风临只卧床休养了三日左右，随后是一边赶路，一边调理身子。虽然她身体恢复快，但时间毕竟太短，所以行路久了不觉有些吃力。
宁封刚将风临的包袱放在背上，忽觉左肩头一重，转眼便见九璎也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了他肩上。
九璎面无表情：“即是队友，不能厚此薄彼。”
宁封张口结舌，半晌，只得也替她拿了。
祭落慢脚步，将自己的行李也抛给了宁封。
宁封正要拒绝。
祭一本正经道：“不许男女区别对待，影响队伍团结。”
宁封无言以对，只得生生接受。一人扛着所有行李赶路。
又行了一段路。日头将落未落，天际暮色压下来，眼见即将入夜，四人忙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此次沙漠之行的第一个地点。
靠着一条浅浅的小溪，依着溪旁的灌木丛落脚，宁封生火简单地煮了晚饭，顾及风临伤势，先替她盛了一碗：“师姐，饿了吧，吃点东西。”
风临早已腹中空空，拭一把额头虚汗，接过那粥。
宁封又为自己盛了一碗，但见九璎和祭只是望着晚饭，并不动手。他以为是自己煮得不好，引不起对方兴趣，歉意道：“明天还要赶路，你们将就吃点，不然没有力气。”
九璎将头一扭，伸出一只手。
宁封顿时明白，忙帮她盛了一碗，恭敬地递过去。他叹口气，又替祭盛了饭，低声道：“前辈，你手脚健全，身体康健，又是队伍中唯二的男性，能不能……”
祭竖起食指，止了他的话：“不能。我向来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不劳动就不劳动。据说少操劳，能活得更久。”
宁封无语，只得放弃劝说此人，默默地用了晚饭。
默默地一个人洗了锅碗。
默默地一个人打点收拾了行李。
默默地一个人为大家清出一片干净地方，供晚上歇息。
宁封仰头望天，心好累啊。
夜色浓黑，四围静寂。已是入睡时分。
宁封怕风临身体有异，于是两人靠着同一株怪柳，他展开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嘱咐道：“师姐，晚上有事叫我，别强撑着。”
风临点点头，转眼见九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索性滚到宁封怀中，示威般瞥九璎一眼，口中却道：“师弟，我身子冷，晚上跟你一起睡。”看你怎么跟我争？你也挤过来一起睡啊，哼。
这些时日，他们一路行来，她也模糊知道了什么是男女有别。但她自小跟宁封亲厚，两人同寝共食，穿一条裤子长大，想来想去，也无甚需避嫌之处。
九璎脸色不好了。
风临八爪鱼似的扑在宁封怀中，眼角余光却射向九璎，佯作打了个呵欠：“师弟，睡觉了。”
她心中暗暗不平：太过分了，欺负人也有个限度，我都没这么使唤过他，你们两个倒好，用得一个比一个顺手。
九璎不悦，转过脸，不再看他们。
祭噗地笑出声，摇头道：“哎呀呀，人家师姐弟关系好，我们两个外人自然比不上。说好同甘共苦，到头来还是要被区别对待。”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第一次露宿野外，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有危险。距得这么开，万一被不知名的东西袭击，恐怕也来不及救援。到时可就……”
九璎忽地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行李走过来，漠然道：“树很宽，挤一晚。”说着就在旁边坐下。
她斜风临一眼，似在说，不就是个男人吗？国武馆到处都是男人，必要时也得与众人同住，她有什么好扭捏作态的。
宁封却不然，惊得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将风临推给九璎，支吾道：“祭前辈一个人我不放心。九璎姑娘，师姐伤势未愈，晚上替我看顾一些。”
风临与九璎同时哼出一声，扭头，背对彼此。
宁封拭了拭额际冷汗，走向祭，尴尬地笑笑：“前辈，今晚我们……”
祭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即是队友，我自不该有所隐瞒。正巧了，我好男风。”
宁封一不留神，差点被脚下残枝绊倒。
风临见宁封忽然停住，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向前，不觉奇怪道：“师弟，好南风怎么了？我也喜欢南风啊，吹在身上温温的软软的。”
九璎见惯不怪，翻了个身，不屑道：“你懂什么，头脑简单的笨蛋。”
风临怒：“你说谁头脑简单的笨蛋？”
九璎冷道：“我指名道姓了吗？自己巴巴地来接这名头。”
风临火冒三丈：“你自己心情不好，找其他方式发泄。别来触我霉头，小心我跟你不客气。”
自从离了苍梧城，九璎一直跟她针锋相对，次数多了，她也就明白，九璎其实是心情有恙，她们两人又看不对眼，所以九璎才来处处找她麻烦。不知道苍梧城中谁得罪这个玉面罗刹了，这么久还没有消火气。
九璎亦不示弱：“不客气？呵呵，我好怕啊。”
风临倏地立起，挽了衣袖，指向旁边一处空地：“有种来单挑。”
宁封忙忙赶过来，拉了风临，安抚道：“师姐，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慢慢说清楚，大家现在是队友，左右都是自己人，动手多不好。你作为队长，要以身作则，不可冲动啊。”
劝了那边，又来劝这边，低声道，“九璎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你别去惹她。你也知道，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动火气。”
他赔了许多好话，才让两人消停了。
祭在一旁看笑话，还不忘说风凉话：“看来齐人之福也不是这么好享的。稍有不慎，就要后院起火。”
宁封脸唰地红透，张口结舌：“前辈，你别误会……”
祭摇了摇折扇，老神在在：“我不误会，我懂得。谁还没年轻过。”
宁封窘迫万分，忙安顿了两人，道：“初次来沙漠，不知道安不安全。你们先睡，我去守夜。”说完，便落荒而逃。
天似穹庐，夜色四垂。怪柳嶙峋，小河潺潺。沙漠外沿，茫茫荒野，不知掩藏着何种危机。
宁封擦去额头汗意，背靠着旁边的一株柳树立了，正思量着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他屏息凝神，转动眼珠去看，待看清黑夜中密密麻麻的来物时，心中惊骇，不由分说拔剑斩去。
他没想到，危险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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