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朱帝这个老头子
李燃一路不停地打量着外面,待到了宫墙下面,又使劲地在马车内揉了揉眼睛,等从马车上下来时,朱潇着实被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女孩子双眼通红,眼角带泪,满脸委屈,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愣是谁见了她,都会不自主的软几分。
“你怎么哭成这样子了?”朱潇连忙问道,他是纨绔,是看朱贤不爽,但是在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面前却是纵有天大的城府和心机也施展不出来。
更何况是个极好看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怜香惜玉他还是懂的。
“我害怕呀!”李燃抽泣着,心想干脆就做一个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的女孩子也妥当,起码在没见到皇帝面前,谁都不至于因为她害怕而来伤害她。
适当示弱啊,终归是女孩子极好的武器!
“别怕!到时候你只管听着我们说,你就点头表示认同就好了!”朱潇道。
“好!反正你们保证,不许伤害我姐姐,也不能伤害我家人!”李燃擦干眼泪,凑近他道。
“嗯!”朱潇嘴角扬起笑笑,抬手想要来摸她的脑袋,却被她灵活地转身躲了开来。
四人一路走,终于在一处不算奢华却处处偷着森严的宫墙边站定,李燃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只见上面鎏金闪闪几个字“泰安殿”。
早有公公一路进去通传了,没多久的功夫便又见他回来,请他四人进去。
临进门时李燃又听那宫人低声对朱国舅道:“纯娘娘正在里面伺候呢,您今儿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朱国舅眉目一挑,看向朱潇朱谨二人,他二人会意,纷纷囍上眉梢。
“这姑娘怎么?”宫人略略迟疑的看着李燃,紧紧地盯着她披散着的头发,“这……”
“没关系!”朱国舅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无事,宫人这才放了她进去。
李燃鄙夷地瞧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她是有意装成这被欺负了的模样的。
与殿外明媚的阳光不同,殿内深沉,走进去时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处处透着厚重气息。
李燃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浑身紧张,双手紧紧地放在身前拽着腰间束带。
她在心底不停地对自己说,她梦寐以求的那一刻就要来临了,她曾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场景,她要好好的问一问这个手握着生杀大权至高无上的男人,为什么不好好的调查一下再杀他的父亲?
为什么就凭他一句话,她就家破人亡了?
当年那场粮仓案结案如此匆匆,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细查过?
为何她的父亲说自己是冤枉的?为何他会在临终前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故意贻误战机,动摇人心?
每走一步,脚下便似乎有千斤般沉重,当年她父亲没有得到的面圣机会,她终于要得到了,她终于替他走到了皇帝面前。
她为了这一面,苦苦等待,她本想等李燚功成名就时,求李燚帮忙,他一定会帮她的,她不说他都知晓她的心思。
可谁承想天上掉了这么个好机会呢?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眼睛一眨泪珠子掉了下来,紧接着成串。
她心底恨极了的人就在软榻上躺着,她想上去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好好问问他,让他把她失去的都还回来。
“国舅爷满面怒气,所为何事?跟着的小姑娘衣衫不整又是怎么回事?抬起头来我瞧瞧!”软榻上半卧的人坐直了起来,声显老态。
李燃随着他三人跪下行礼后,听着他的吩咐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略觉失望。
皇帝显得很苍老,精瘦,但语调却很温和。她进来的这短短一小会儿他已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身子骨很虚,虚到她恨他却没办法说一两句狠话诅咒他。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未语泪先流,很快小声抽泣了起来。
“怎么还哭上了?小可怜见的!”皇帝轻笑一声,“怕是被我吓到了吧?”
皇帝话一出,她便心底有底了,看来哭招对他管用。她想起邵锦瑟的那句至理名言,在男人们面前,女人的眼泪永远是个好武器。
他一说话,她哭得就更厉害了,连连抽泣,哭到浑身哆嗦,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瞧向跟前素净衣服的她,细嫩皮肤,脸蛋精致小巧,眉眼红肿,嘴角微微下垂,瘦削手指绞在一起,泪珠子直下,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她见他问,不待朱国舅说话,连忙起身几步,在纯贵妃的责骂放肆中,直接跪到了皇帝膝前,连磕几个响头,而后侧身,直指朱国舅。
“他们想要害我姐姐,想要害贤王,还想要害王娘娘,朱国舅还扬言他捏死我们李府,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李燃连声道。
“你在胡说什么?”纯贵妃怒斥道。
“我怕……”李燃一手握住皇帝的手,两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我是可怜兮兮一个小女孩儿,我怎么会诬陷他们?除非我是自己作死不想活了,才会与他们以卵击石,皇上,我好怕!”
朱帝抬了抬手,沉默半晌,将手搁到她头上,滑溜的头发隐隐飘来一丝儿香味,手心下的人瑟瑟发抖,很是可怜,他一下子便想起了殿中养的那只大黄猫,他最喜欢它蜷缩在他肘边打呼噜睡大觉了。
“好孩子,有话慢慢说!”朱帝揉揉她发丝儿。
这熟悉的手感,李燃顿时明了,朱帝一定没有生她的气,因为她心情愉悦摸雪球时也是同样的手感。
看来养猫咪,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情感互通。
“皇上,您不用听她胡说!”朱国舅变了脸色,他怎么都没能想到她竟然会殿前突然反水!
“朱国舅送了个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的妹妹的女儿到贤王府,昨儿王爷出征后,那女子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昨儿晕在了我姐姐面前。我姐姐好心要给银子让她出府过日子,那女子突然说她怀了贤王的孩子已然四个月。那可是重罪,我姐姐不信,要书信一封去问王爷,谁知那女子上来就要我姐姐的命,杀死了我的贴身侍女婉儿。姐姐和胎儿受惊,到现在还没醒。”
李燃不等他三人说话,连声说道,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事情抖露了出来。
“就是贤王在国孝家孝期间做了苟且之事,害怕被查,将知墨藏在府中的。可是他色/心不改,又看中了李府嫡女,将她娶进门,便将知墨扔在一边了!可怜一个怀胎四月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一尸两命,死无对证了呀!”朱国舅痛心疾首道。
“国舅爷你才是睁眼说瞎话!”李燃反驳他道,而后又跪着对朱帝磕了两个响头。
这一磕,磕得实心实意,地砖都听到了响声,再抬头时,额心已然红了一块,更显凄楚可怜。
“这女子的胎来得奇怪,王娘娘担心死无对证,便差人将她关了起来,好生照料着。王娘娘说,如果真是贤王犯错,请天下最好、最聪慧、也最圣明的皇上处罚他,怎么打都没关系。”李燃边哭边道。
当然最好,最聪明,最圣明是李燃自己加上去的话。
有时候违心的话也是能起作用的,谁让好听的话所有人都喜欢听呢!
朱帝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了一丝喜意。
“你说什么?知墨没死?”朱国舅傻愣愣地坐到地上,眼神惊恐,无助地向一边的纯贵妃求助。
“当然!王娘娘说,她和我姐姐两个女人守在家里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定主意,王娘娘说她一辈子都是仰仗着天下最好的男儿过日子,这种事情当然要天下最好的儿郎皇帝陛下来做决断!”
李燃凑到皇帝身边,又一次握住他的手,柔声细语道:“王娘娘说您是天下人的君王,可对她来说您只是她的夫君,儿子有没有错,怎么处罚,她要清清爽爽、干净利落的摆到您面前来,父子夫妻不隔心!”
“你个嘴上抹了蜜的小东西,父子之情你懂,夫妻之情你懂什么?”朱帝轻弹她额头,宠溺道。
“王娘娘说,她好好教导贤王便是对您最好的情意!”
朱帝闻言,嘴角笑意湮没,平静的腔调里没有人能听出来他的喜怒哀乐。
“国舅爷也是忠心耿耿,你们各执一词,让人难以分辨,我累了,都先回去吧!”朱帝又是好一通咳嗽。
纯贵妃见他咳嗽,连忙端了茶水过来,朱帝抿了一口茶,“小姑娘家身子娇弱,常公公护送回去吧!”
“父皇!”朱潇朱谨连声叫道。
“贤王实在是摆不上台面的人,但我暂且要他先去帮我拼拼命,等他回来再收拾他!只是贤王府你们最近不要去了,贤王妃有着身孕,安胎要紧,小儿无辜,不可伤了皇子皇孙!”
“可是……”朱国舅还想再说,却被纯贵妃制止住了。
李燃听了朱帝的话,心底拐了十八道弯将他骂了一遍又一遍,“老糊涂,什么贤明皇帝,呸……”
一边早走常公公走上前来,对她道:“李姑娘,走吧,老奴先带你去洗个脸,稍微收拾一下再出宫!”
李燃默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于是跟着他退出了泰安殿。
临出殿时,她抬头看了“泰安殿”几个字,原本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得出来。
她孤注一掷简单,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终究是心底有了牵挂,没有十成的把握,她不敢将整个李府,更不敢将他置于险境上。
有些事,还是徐徐图之吧!
她默默的走了出去,不复来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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