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误入书房
许是去了一趟郊外的缘故，凌儿总觉得在王府里闷得慌，一直向往着外面的自由世界。太子大哥不是说有空去宫里玩吗，可是世民总是很忙的样子，每次和他提起也都敷衍了事。凌儿沿着长长的走廊百无聊赖地逛着，见婉儿正捧着衣服迎面走来，便问去哪儿。婉儿道：“这是刚做的衣服，正要送去秦王房间。”看着婉儿走进世民的房间，凌儿忽然灵机一动，追上去。
“二哥的呀，我瞧瞧。”她一把抓过婉儿手中的衣服，轻轻展开。哇，好奢华的绫罗绸缎啊。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与精致的花卉图案巧妙结合，别具一格，祥光四射，生趣盎然。难得来大唐一趟，这么令人振奋又使人心醉的服饰，不试一下太可惜了。“婉儿，你到外面看着。没事儿，我就试一下，很快的。乖啊…”婉儿极不情愿得被推倒屋外放哨，时不时地转头看屋内：“姑娘，你可得快点。”
凌儿打量着：这么大的衣服，干脆直接披外面了。还好有腰带，扎扎紧还是蛮有型的。再扎上帛巾，两条扎上去，留两条自然下垂，随风飘逸，甚是好看。看着镜中潇洒富贵，风流倜傥的谦谦公子形象，凌儿别提有多得意了。“姑娘，不好，夫人来了。来不及了，你快点躲起来。”
凌儿正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古代美男子的美梦中，忽听婉儿叫唤，一下子慌了手脚。
赶紧跑进里屋，四下张望：镂空的柜子，六扇屏风，幔帐后面，床底……哪儿都不能躲人啊。正着急着，她的目光落到旁边的两排直棂窗上，见前后两排棂木位置相错，便顺手一推，竟然开了，心中一阵窃喜。
“参见夫人。”“免礼。秦王在屋里吗？怎么大白天的关着门？”想是婉儿说得杨氏过来了。接着，便听到推门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凌儿急中生智，快速爬上窗边的桌子。推开窗户，纵身一跃，摔倒在软软的草坪上，脚崴伤了，顾不上疼，赶紧钻进旁边一条幽僻的小路，拼命往前跑。
小路两旁树荫浓密，甚是清幽，石子漫路，回廊曲折。忽见小屋两三间，上有层楼，四周修竹围绕，窗门紧闭。窗外四壁，薜萝满墙，芳草縟苔，青葱郁然。
见后面没人追上来，凌儿终于可以舒口气了。想不到自己梦里千百回的跳窗逃跑的镜头竟实践得这么成功。不由地高兴得乐出声来。
“谁在外面偷听？”一声怒吼吓了凌儿一大跳。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燕颔虎颈的武将跳出来，对凌儿怒目而视。凌儿惊魂未定，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这时，出来一个身穿灰色袍服，身材欣长,的男子，他深邃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认出了凌儿：“这不是凌儿姑娘吗？这么这身打扮？”
这时，世民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凌儿一身狼狈，十分诧异，一脸严肃地对众人说：“会议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吧。”见大家纷纷散去，凌儿暗自庆幸，准备开溜。
“凌儿，你留下。”世民谈谈地命令道。
凌儿心一沉：完了，这次要被当做偷听贼人了，是要就地正法吗？“你跟我进来。”世民，背着双手冷冷地说道。
凌儿胆战心惊地跟着进了屋。只见屋内明朗清净。壁悬大理石挂屏；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文房四宝。条几上摆着桌屏和花瓶，多宝架上摆放线装古书。满墙满壁皆是依古董玩器。古书名画，四季花草，篆香缭绕，旷远澄清。
世民站在八仙桌前，板着脸。凌儿则靠门边站，不敢抬头看他。周围静得出奇，几乎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喷喷直跳。你是要审我吗？要是苗头不对，我直接夺门而逃。
凌儿于是鼓起勇气，打破寂静，猛地抬头直面相对他冷峻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偷听。我哪里知道你们在开会。凭什么要惩罚我？不知者无罪！”
见凌儿愤愤不平地望着自己，世民忍俊不禁，故意板起脸：“谁说你偷听了呀？我想说的是，你这件衣服是从我房里拿的吧。不问自取即盗也。”
凌儿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是偷，是借。我见这衣服甚是好看，就借来穿一下吗。二哥这么小气。我脱下来还给你还不成？”
“坐吧。”见凌儿吓得跟小猫似得，世民便松下绷紧的面孔。
凌儿便找了个离门最近的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世民端了份点心给凌儿，算给他压压惊了。凌儿拿了一块，酥酥软软，松松脆脆，桂花飘香，浸人心脾。货真价实的宫廷桂花酥，怪不得是《鹿鼎记》里的韦小宝最爱。凌儿忍不住夸道：“真好吃！”
世民笑笑：“好吃就多吃一点。”
凌儿狡黠地问：“二哥，你真的不惩罚我了？不怕我听到了什么机密，会泄露给别人？”
世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我不追究，你到上脸了。于是说：“怕，又能怎样？干脆你就一直住秦王府吧。这样就没有机会出去泄密了。”
“呵呵，二哥。你这是要把我幽禁起来了。”凌儿笑道。
“哪里舍得幽静你哟。“世民也笑。
气氛缓和轻松了许多。
凌儿便起身随意看看，有感而发，吟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诗！”世民鼓掌，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做出这么奇妙的诗呢？”
调皮的笑笑：“可不是我做的呢。我也是书上学来的，就在二哥面前显摆了一下。让二哥见笑了。”
“我怎么就没读过这首诗呢？看来凌儿的学问真不小啊。”世民夸赞道。
凌儿一听暗暗发笑，是晚你100多年的刘禹锡做的《陋室铭》。你哪里会知道呢。
见桌上摆有碧玉笔格，水晶鹿镇纸，玉荷笔洗等文房清玩，形态多姿，炫丽夺目，凌儿便忍不住伸手把玩：“二哥平时可练书法？”
“偶尔兴起，写两笔。”世民谦虚地说道。
据说李世民的书法是窦夫人手把手教的，有很深造诣。要是自己要能写的这么一手隽永的好字，那该多好。
凌儿饶有兴致的问：“二哥，我要学书法，你肯教我吗？“
“你要学？好啊。来，先写几个字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世民道
凌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点基础都没有，就别让我献丑了。”
哪知世民拿起毛笔，蘸上墨水，递给凌儿。
这不是为难我吗？怎么下手啊。小学里学了一个学期，都多少年没碰了。凌儿心里只犯嘀咕。
见凌儿一脸为难，世民于是把住凌儿的手，认真地教起来。
许是房内香炉的袅袅烟云迷乱了心智，凌儿不由地心猿意马。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感觉到他柔柔发丝散发的芬芳，感觉到他清秀的脸庞散发的妖异魅力。环抱在暖暖柔柔的怀里，如沐春风，是那么安全，是那么温暖，让人不禁昏昏欲睡。
要冷静，偶尔迷恋一下而已，决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可是瞧瞧二哥那认真仔细，一丝不苟的模样。心里踏实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安心练字吧。
不知是屋内闷热还是自己yùhuō中烧，不一会儿，凌儿只觉得全身发热，额头上汗涔涔的。
世民见凌儿有点累了，便体贴地说：“今天就练到这儿，回去休息吧。”
晚上，闲来无事，凌儿便和婉儿在花园里闲逛。晚风轻拂，树影婆娑，魅影朦胧。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静静的洒在大地上，大地镀上了一层银霜。
高傲的黑夜，那一望无际的黑色,总是让人窒息。只有那皎洁柔和的月光，平静祥和地披在身上，如同他暖暖的怀抱，令人心旌摇荡，倍感温馨。
一阵欢声笑语伴着徐徐微风而来，月亮仿佛有些害羞，圆盘脸蛋儿藏进了青黑色的薄纱中。循声望去，见凉亭里，世民和四位夫人围坐一桌。长孙王妃看到了凌儿，忙召唤凌儿过去。
凌儿抬头看看夜空，玉盘似的明月犹如这广阔无垠的黑夜中的王者，旁边繁星拥簇，明星荧荧。在那么多晶亮闪耀的星星群中，我该是那一颗呢？
长孙王妃热情地拉过凌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其余三位夫人，杨氏，阴氏和韦氏。
凌儿向她们行礼。她们表面上虚与委蛇地客套一番，眉宇之间一副高傲冷艳，仿佛凌儿就是来争宠似得。
“夫君，今天我到你房里，见你房门紧闭，你可在屋里？”杨氏有意无意地问道。
凌儿心一沉，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眼睛直勾勾得盯着石桌，不敢出声。世民则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周围顿时静下来，静谧地只能听到草丛间小虫发出的啾啾声。一种尴尬的气氛在静静流淌。
“夫人，是我在收拾屋子，顺便关上门。”情急之下，婉儿开口。
“大白天的关着门干什么？我以为是什么贼人进去了？”杨氏依旧显得漫不经心，无意或刻意中伤。
“越说越离谱了。这守卫森严的秦王府哪来什么贼人？妹妹，你是多心了.。”长孙王妃忙打圆场。继而岔开话题。“凌儿的歌唱得很不错的，何不给我们来一曲。莫要推辞。”
看着她热切的目光，凌儿推辞不过。一缕恬静柔和的月光抚摸着凌儿的脸盘，仿佛笼起一缕轻烟，清风拂过，顿觉玉袖生风，飘然若仙，如坠梦境。不由得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便悠悠唱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感觉飘飘然，似乎要飞上云端，成为广寒宫中的冷艳仙子…..
“好词！好曲！凌儿的歌总是那么清丽脱俗，意境悠远。”世民由衷赞道。
他的掌声把凌儿从梦境中拉回来。凌儿腼腆地笑笑：“二哥过奖了。”
“二哥二哥叫得那么亲热，有什么了不起的…….”杨氏小声嘀咕道，一脸傲慢与不屑。
凌儿顿觉羞愧难当：“若没有别的事，凌儿先行告辞了。不打扰二哥…啊不…秦王和各位夫人赏月。”说完匆匆离去。
“凌儿！哎，看你瞎说什么……”长孙王妃埋怨的声音。
“我又没说什么，是她自己要走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呢……”杨氏不服气地争辩。
“别吵了，赏月！”世民不耐烦地说。
凌儿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泪夺眶而出。越跑越快，呼呼的风声塞满了耳朵，再也听不清也不想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在这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斗争中，今天这么略带挑衅的话只是一杯开胃酒而已，今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污蔑诽谤，腥风血雨呢，可不要玩死在她们手里…你每天有那么多美艳娇贵的女子围着转，凌儿只不过是和你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而已。你可能觉得一时新鲜，便沉迷一时，等新鲜劲过了，很快就会抛到九霄云外。可怜滚滚红尘中，还有多少痴情女子还会把你深深刻在心底，守着海沽石烂永不变心的承诺，枉费大好青春年华，最后只能伴着孤灯香烛，了此残生……
凌儿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秦王府！
---题外话---
下集预告：
“凌儿要自由。凌儿不愿意只为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的生活。凌儿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追求。凌儿不愿意，不愿意!......”她挣扎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撕心裂肺地做出这个酝酿已久的艰难抉择，同时也把这段如美玉般的爱恋瞬间砸得粉碎。
“你都说了那么多不愿意，我也不再强求。”世民顿觉心灰意冷，伤心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婉儿！”
婉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看眼前这情景，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怔怔的站在门边。
这是要让婉儿给我收拾包袱，把我扫地出门了吗？反正自己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开秦王府，出去流浪也好，总比一直呆在这个无形的牢笼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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