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舞剑东宫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收工时间了，莹莹告诉凌儿，快点忙好手头的活，待会儿还得去一趟东宫，给一个侍妾诊个脉。
凌儿在太医院作为女学徒，跟随女官莹莹学习。莹莹是凌儿的顶头上司，也是建成派给她的老师，三十多岁，年纪轻轻，却精通针灸之法。她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寡言少语，为人处世，稳重老练，执法严谨，从不允许本部宫人有任何闲言碎语，蜚短流长。所以，在她管辖下，每个人都兢兢业业，恪敬职守，耳根清净，纤尘不染。不像掖庭宫，污蔑毁谤肆意滋长。
东宫是凌儿主要实习基地了，每次都是莹莹亲自带领，这也是建成的意思。宫里人多嘴杂，莹莹和凌儿一同出入也少了是非。
凌儿迅速处理好手头几张药方，背上药箱，和莹莹往东宫后苑走去。那是妾室住的地方。妾室若能得宠幸，再生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有了依靠。
建成的女人不比世民的少，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他安排凌儿来东宫实习出诊，似乎并不想隐瞒什么。他有什么样的女人，有多少，这么坦诚开放他的世界，最初凌儿只觉得诧异，慢慢也习以为常了。
刚进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紫色的帐幔，上面雕饰着精致的花纹，四面是木架纸屏，富丽的云罗绸罩单，上面躺着着的女子发髻简雅,青丝垂肩,玉簪斜插,俏丽的容颜却显柔弱疲倦，如水的双眸略带淡淡的冰冷，却仍掩不住期盼的喜色。这是已有喜脉的侍妾。
凌儿的目光陷入游离……是喜是忧？若说是女儿，即是庶出，也就等于没有。若是男孩，就不可避免的卷入无休止的骨肉相残的夺权之争。她怀孕的时候，也是其他侍妾趁虚而入的高风险时期，争宠总是不止不休……
莺莺确诊完，叮嘱了几句便一起走了出来。一切是那么静悄悄的顺其自然的完成。除了和医药病情有关的问题，莺莺从不多说一句。
每次回来，都会经过建成的书房。每每看到那把古琴，就会想起他那飘逸洒脱的身影和清雅脱俗的琴韵，倍感温馨。正如他的绵绵情意，那么含蓄深沉，内敛节制。可以让人轻松地徜徉其中，来去自如，毫无约束。
他每天都忙着协助李渊处理国家要是。偶尔有时间，会来凌云阁坐坐。累了也就倒头而睡。慢慢的，凌儿喜欢静静地坐在床边，托着下巴，就这么近距离的凝视着他：果敢智慧的剑眉，英挺的鼻尖，坚毅的下巴，俊美的脸庞，挺拔的身姿……如同一幅古画那样精致美观。
他醒来看到凌儿痴楞楞的样子，唇畔便会勾起一抹谈谈的笑意。
对于他一个储君来说，整个天下以后都是他的，更何况女人。如果强求她，就会失去她。爱，就是要给她自由。他爱意绵绵地对她如是说。为什么他知道我要自由？他能读懂我的心？
走到凉亭处，忽听得唰唰声响，如风刮树叶，便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他身着白衣，俊秀挺拔，一柄青龙宝剑在他手中耍得器动四方，荡气回肠。那是建成。只见剑光璀灿夺目，飘忽如风，悠然而来，寂然而去。他的舞姿轻捷飘逸，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势疾如雷霆万钧，静如江海凝光。刚柔相济，气贯长虹。
这般出神入化，雄阔优美的意境令凌儿如痴如醉，不经神往起他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
从太原起兵到攻占隋都长安几场决定性战役中，建成作为总指挥，浴血沙场，创下了赫赫战功。
凌儿总对这些战役有莫大的兴趣，常常缠着建成讲故事。每每听到战场上刀光剑影，鼓角争鸣的惊醒动魄的场景，或是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赈济百姓的感人事迹，总会唏嘘不已。
对于凌儿的兴趣，建成常感到十分好奇，可又没有理由不告诉她。他可以告诉他任何事情，包括他的生活和他的女人们。
“凌儿。”只听得一身叫唤，凌儿方如梦初醒，见建成已经走到自己跟前，眼里满含柔柔的笑意。她蓦然回首，身边的莹莹早已不知去向。
凌儿拿过他手中的青龙宝剑，在空中笔画几下，笑盈盈道：“大哥，我也要学剑法！”
建成不解：“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舞刀弄剑的，多不文雅？”
凌尔眉毛一扬，豪情万丈：“学习剑法，可以强身健体。学得一身好武艺，可以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还可以除暴安良，保家卫国。”
听着凌儿的豪言壮语，建成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忍不住发笑：“你这丫头就会说大话。上次元吉带你去打马球差点伤到，都不长记性啊。”
说到元吉，他可蹴鞠马球涉猎样样精通。
马球就是骑在马上，用马球杆击球入门的一种体育活动。古代常用这些体育活动训练军队和发现人才。所以，无论王公贵族还是侯门将相对此类活动都十分重视，说不定他们凭一次胜利就能平步青云，高官厚禄。
元吉作为世子可不缺荣华富贵，就是沉迷玩乐。居然还带上凌儿胡闹，被建成狠狠数落一番，好几天都不敢来找凌儿了。
“大哥，求求你，教我好吗？”凌儿嘟起嘴巴，略带撒娇，一脸恳切地望着他，
“好好好……”建成很愿意放任凌儿的这份恣意，除了他，凌儿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有这样惹人怜爱的娇柔，即便是世民。她当初冒死保玉时，是那么刚烈坚强。
建成也不含糊，一招一式，教的十分细心：弓步直刺，提膝平斩，回身后劈，回身下刺，弓步平抹......
“臂与剑需成一条直线，与肩同高，力达剑刃，剑身要平......”建成耐心地为凌儿调整姿势，俨然一个武学精深的行家里手。
感觉他每个动作都解释得那么清晰易懂。字字珠玑，每字每句都能深深得刻入脑海里。自己可从未接触过剑法啊。为什么在他的指导下学起来那样轻车熟路？
阳光下，他额头的点点汗珠，晶莹剔透，熠熠生光，如他美玉般敦厚仁爱的心。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不远处树下，世民转头看，见是元吉。
世民刚从丞相府内议事回来，忽见凌儿向东宫方向走去，见她久不出来。便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却不知元吉何时站在身后。
“喔，原来是有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元吉看看前方，凌儿正和建成在翩翩起舞，似有所悟，朝世民酸溜溜的来了一句，便朝前面走去：“凌儿！”
“四哥！”凌儿正学得入神，忽听元吉叫唤，便欢快地迎上来，她手上明晃晃的青龙宝剑，在阳光下一颤一颤，如银练般尾随。
“二哥。”他看到旁边世民一脸不悦的神情，并不流露什么，只是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以示胸怀大度，冰释前嫌。
世民应声，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凌儿，你也会舞剑？”元吉略带惊奇又暗含嘲讽地问。
“当然会啦！”凌儿不甘示弱。自知说了大话，心中不免颤栗。
“那好，你舞给我看看，让四哥给你指点一二。”元吉背起手，微微仰着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好！莫要小看我！”凌儿略显犹豫，继而灵机一动，提剑即舞。
“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豺狼，风雨一肩挑......”
凌儿幽幽地唱着，点剑而起，身姿如同雏燕般轻盈，手腕轻轻旋转，带起衣袂翩跹，婉转灵动。剑光闪闪，与她那抹翠色柔美身影融合天成。剑尖时而飘忽，时而凝练，轻灵又柔和，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继而收势，无声无息。
元吉眉开眼笑，啧啧称道：“想不到凌儿对剑法有如此高的悟性。不如，拜四哥我为师吧。”
凌儿一听，忍俊不禁。
元吉眯着眼睛，假装捻捻不存在的胡须，一副深邃而高远的样子：“为师今天就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传你武学精华，你须潜心修炼，他日得我真传，将本门绝学发扬光大......”
凌儿一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元吉并非说大话。元吉，江湖人称大唐第二勇士，武功高过建成和世民。想必剑法也堪称一流。
凌儿便抱拳行礼：“是，师父！”然后笑得更欢了。
元吉怡然自得，笑意吟吟。
建成嘴角微微扬气，眉眼间饱含笑意。
世民见凌儿对自己不计前嫌，丝毫无怀恨之心，也释然而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拜，来者李渊。
李渊来东宫找建成，忽听这边笑声不断，循声而来，见他们笑作一团。
定都长安之后，他们三兄弟貌合神离，偶有间隙，为此他伤透了脑筋。李渊不愿意看到隋朝杨广杨勇兄弟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的悲剧再次发生在他们三兄弟身上。凌儿的出现总能带来欢声笑语，李渊心感宽慰。也许，凌儿正是上天派给大唐的使者，来化解他们三兄弟的仇隙。
李渊见凌儿手持建成的青龙宝剑，一副侠女风范，不由得好奇地问：“凌儿，你会剑法？”
凌儿顿时红云布耳，腼腆地笑笑：“凌儿不会，刚跟太子学的呢。”
“父皇，孩儿已经收凌儿为徒了。她日后必有很深的造诣!”元吉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哈哈哈，你这个小猴子！”李渊看看元吉，发出爽朗的笑声，慈爱的目光里满是娇纵与宠溺。
李渊叫上建成，正欲离去。忽然，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回过身来：“明天就是中秋了。中秋月圆人更圆。明天的家宴，凌儿你也过来吧，一起热闹热闹。”
“谢皇上!”凌儿喜不自胜，又有热闹可凑了......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继而离去。
短暂的松弛后，世民又忧心忡忡了：凌儿现在开始学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会恢复记忆？若果真如此，那将来拔剑相向时，自己是否会像上次那样一时心软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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