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器·刑天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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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器·刑天 七

  

    林孚在意识里感受到了刑天心里刻着的两个字:

    匹夫!

    --匹夫?

    林孚心里念头电转。

    --那是什么?

    可他看到了刑天眼中比冰还冷的笑:

    你跟我讲社会,我就跟你来讲讲匹夫!

    --天子一怒,赤地千里!

    --匹夫一怒,溅血五步。

    林孚突然开始感到惊慌。

    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恐惧,还是被这样一个毛孩子引发恐惧。

    他已预感到不好,果然,整个大殿、整个节律站,连同他的整个信心,都开始有些动摇。

    林孚张口大笑道:“你就算毁了我这个,我还有二十三个。你的力量越来越孤单,我的力量却只会越来越强!饶你今日得手,就能躲得过我日后追杀。我不过损失一个小小节律站,你却会再度失去唯一的朋友!”

    可刑天的眼定定地望着他。

    林孚被他看得心乱,更加大笑道:“那妞儿已堕无望渊,这里的一秒顶那里的一亿年。我不信你能救得出她!”

    刑天没有回话。

    可整个宫殿,整个节律站突然啸响,代替他做了回答。

    马丰只见到,那共振终于引发了身边整个环境的鸣响,整个节律站全无征兆地,开始在一瞬间瓦解,连同瓦解的,还有林孚坐下的轮椅。

    林孚在节律站瓦解的那一刻缓缓地消失。

    可他还来得及读出刑天最后的话:

    你又竖了一个强敌,她归来将成为大弈不可缺少的女神!

    --女神?

    这两个字把罗斐从麻木中唤醒过来。

    --竟没有虚荣的快乐,而是一种自证的存在。

    女神是不需要参照物的。

    她是一种自证,她为别人提供参照。

    “睁眼吧。”

    只听那个清冽的声音说。

    --眼?

    --我哪有眼?

    罗斐想。

    “熬过了无望渊,你已开了天眼,通了天听。睁眼吧。”

    罗斐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意识之眼。

    像从一场最疲乏的睡梦中醒来,这眼睁得她有点儿不甘不愿。可她竟真的看见!

    她看见了沙滩,看见了凝固的海浪,看见那凝固的海浪上琉璃般的光泽,看见时间冻结后琉璃般密实的形状,在一个没有空气的海滩。

    她还看到了远远的海浪后面,冻成金黄记忆般的太阳,她看到了刑天,那少年咧着嘴,赤脚站在遥遥的凝固的海浪上,一边挑着眉,一边伸出手指叩着那铜锣般的太阳……而那太阳竟发出了玻璃般的声响。

    “回来……”

    罗斐听到那少年说。

    他是用敲着太阳代替说话:

    “……回来!”

    “知道你得到的机缘吗?”

    罗斐突然发现,自己直接对接得上刑天那只出于意识的交流了。

    “你的自我现在很空,你的整个存在都无比的空,装得下几乎任何东西了。”

    刑天咧着唇角笑了。

    “而这弈世界,几乎存储了你们人类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图画、所有的书。”

    “那只是个传说……”

    “但据说:熬过无望渊的人,将成为能装载尽人类所有书籍的那个人。我要带你去石渠阁了,那里盛载了你们人类所有的文字。”

    --怎么可能?

    罗斐心里这么想着。

    刑天的眼睛却笑了。

    “你知道单一个银河运行的频率是以多少亿亿次计算吗?

    “无望渊其实是最底层的基带。你已熬过它,就可以与它融合,也可以动用起举世最强大的计算力了。读遍人类所有的书又算什么。要知道,你不是读,你是检索。当然,光读过没用,此后,你会用毕生时间把读到的东西归类、思索。”

    说着他淘气地笑了。

    “我打败了林老头儿。

    “虽说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管他呢,你在我身上,应该已经看到:宗师是怎么炼成的。”

    他竟然跟自己开起玩笑来。

    “现在我要你示范给我--女神是如何炼成的。”

    

    第二章:现世

    熙熙攘攘的街头,罗斐坐在那唯一空寂的交通岗亭上。

    岗亭在十字路口中间。

    --头上是红绿灯,四向是四通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与人。

    她从大弈出来了,已回到现世。

    这一趟旅程,她邂逅了一个少年,读尽了天下所有的书,走到过时间尽头,见识了一代宗师,成为了一个神……与做回了一个人。

    不知怎么,回来后,她最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为这里,四面八方,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

    此时,她坐在这喧嚷的十字街头,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宁静。

    她发现她不恨那个林孚,就像她不认同那个林老人。可他给了她很多,让她知道了另一个可能性的存在。她知道在她走出的那个世界里,林孚还在跟刑天险争恶斗着。

    那个少年刑天,她依旧不知他从何而来,却已隐隐感到了他将向何而去。他现在所面对的处境更加危险,林孚已整合了手下所有的力量向他扑去。

    她眼睛望着人群,脑中却开始回想那个少年。

    --他该不怕。

    她的唇角忽挂起了一个苍凉的笑。

    --因为想起,那少年手中,那细小的、塑料做成的,舒桐送给他的玩具宝剑。

    可刑天怎么说的?世间一秒,就是弈世界中的多少年?

    那么,她与他这一别,在他来说,已过了多少年?

    昨天她还曾听马丰说,刑天已被逼入了一个孤城。听到这话时,她脑中就闪过一幅景象,只有七个字:长烟落日孤城闭。

    --他在孤城还好吗?

    该已受了伤,可她知道,他早已受尽伤。他应该不怕,那是他的战斗。

    而自己的战斗呢?

    她低头看向题板。

    题板上有她写的一句话,那将是她的反抗:这世上尽多聪明的人,那聪明不是林老人一人能囊括尽的。她要问所有人,且只问一句:

    如果给你个机会,你将怎样定制一个世界?

    她知道自己没那么聪明,一时还索解不出林老人预想中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的样子。但她相信,她唯一要做的,只是找到那些真正有主见的人,他们心中一定还有别样的、不同的世界。虽然她已问过很多人,很多人的反应都是一脸茫然。她能理解,大多人只关心自己的人生,他们可能想订制一场不同的人生,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想怎么订制一个宏大的世界的。

    可她知道,起码有一个她可以依持的不同的声音。

    哪怕在这闹市街头,她耳中滑过那清冽的两字,她也会振奋起来,感受到一种铿锵的力量,那是想象中刑天抿着他的薄嘴唇,用他少年的清锐吐出的两字: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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