蛱侠铗 3
“什么?”甄裕愕然大惊,“我们只能触碰藏有刘香莲的那尊佛像,这岂不是就是让我们二十四中择一,全凭运气?”
“赌运也好,斗智也罢,线索最开始蝶某便已全部相告,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一炷香后,机关便会开启,你们若没有把莲花救走,她就要死。稍后蝶某会以木鱼声为令,在此之前,好好考虑对策吧。”
甄裕听得一头雾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鬼蛱蝶何时将线索告诉过自己,急忙高声发问,可鬼蛱蝶言毕于此,再未多说一句。
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硬着头皮上了,甄裕叹了口气,转头过来,便瞧见狄赫与徐同知惶恐地后撤,但叶晓和林斌坚定的眼神也迎了上来。
甄裕感激地点点头,因顾忌人多混乱,他只在六扇门里另外挑选了两名武功上乘的捕快,五人准备妥当,便要进入大殿。
“施主请慢。”澄明突然上前,“你们可知晓二十四诸天的相貌特征?”
甄裕他们面面相觑,这才发觉头痛所在,他们都不是佛教徒,平常甚少出入佛寺,除了识得释迦牟尼佛之外,有时候就连普贤文殊都会认错,如何能分得清楚这二十四尊全然不同的佛像?
“莫着急,且听老衲细述给你们听。”澄明缓缓道,“所谓‘天’,即有情众生因各自所行之业而感得的殊胜果报,如六道、十界中的天道、天界。只有修习十善业道者才能投生天部,称为‘天人’。二十四诸天,正是由此得道的护法之神:一为大梵天、二为帝释天、三为多闻天王、四为持国天王、五为增长天王、六为广目天王、七为金刚密迹、八为大自在天、九为散脂大将……”澄明连二十四诸天的名称都没讲全,无量殿内便突然响了三下敲木鱼声。
“这怎么办好?”叶晓愁眉苦脸道。
“大师,得罪了。”甄裕只得一把抓住澄明的衣袖,把他一同拽进无量殿。
踏进无量殿后,只觉梵香氤氲,昏暗无比,东南角燃着一炷香,熹微的光亮照在二十四座诸天像的脸上,衬着他们红绿交映的脸庞、微微前倾的姿态,好不诡异。甄裕只觉心头发毛,拉着澄明的那只手同时感到一阵哆嗦。
“大师不必担心,你就站在这儿,出言提点便是,我们五人定会尽力守御,决不让你受伤分毫。”甄裕在澄明耳边低声道。澄明无可奈何,只有点头。
他暗定心神,让澄明尽快解释各尊佛像的名称。
澄明颤颤悠悠地指着身前一尊男身女貌的帝王像说,这是帝释天,又指着一尊分别持弓、箭、刀、槊、斧、杵、轮、索的八臂像说,这是大辩才天。他越说越快,一口气说出剩余诸天所在,随即撒腿逃出无量殿,犹如身后有恶鬼追赶。
甄裕只记了个大概,但他知晓澄明心中恐惧,亦不阻拦,任由他离去,随即让大伙各自散开,对每尊佛像详加审视,看能不能瞧出什么破绽来。
甄裕自己快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在二十四尊佛像间走了一圈,只见这些佛像均雕刻得栩栩如生,其中大梵天与帝释天两尊为男女同体像;辩才天、大功德天、坚牢地神、菩提树神、鬼子母、摩利支天、月宫天子七尊为女像;其余十五尊为男像。除此之外,瞧不出丝毫端倪。
“方才鬼蛱蝶说最开始便告诉了我们线索,他指的是什么?”叶晓显然也没有收获,只有走到甄裕身边和他商议。
“最开始?”甄裕琢磨着这三个字,恍然大悟道,“那首诗,是那首诗。”
众人也都醒悟过来,叶晓当即背诵出那首王安石的《题徐浩书法华经》。
“不,应该倒过来念。”林斌反应极快“欲觅妙莲华,莫将无量义。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
不错,倒着的《题徐浩书法华经》最先两句引导自己找到了灵谷寺无量殿,照此看来,昭示刘香莲下落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两句上。甄裕既惊且喜,回头看看那炷香,却发现已经燃烧过半。
“时间所剩无几,大伙快想想,‘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这两句话有何含义。”甄裕抬高声音,同时也在思索这二十四诸天与两句诗究竟有何关联。
“我想到了!”倏尔便听林斌激动道,“象牙象牙,你们瞧帝释天的坐骑!”
大伙寻声望去,随即发现帝释天像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金刚杵,跨下所骑的正是一头六牙白象!
“事不宜迟,快救刘小姐出来!”一名年轻捕快已向帝释天像扑去。
“不对!”甄裕急忙拦住他,“你们再看那尊大自在天像。”
众人立即向着左首的大自在天像,只见面上有三眼,神情愤怒,左手持髑髅杯,右手持三戟剑,骑在一头硕大的白牛上。
“水牛生象牙,怎么会这样?那是水牛,还是象牙?”叶晓连连跺脚,“究竟是帝释天,还是大自在天?”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谁也作不出决断。
甄裕又向燃香的位置望了一眼,只见香已将灭未灭!
一旦香灭,刘香莲必死无疑!只有赌一次了,两者择一,至少还有五成的机会,甄裕不假思索,伸手向大自在天像揽去。
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道青影从殿外掠入,如大鹞一般从二十四诸天像中抱起一尊,随后飞跃而出。殿外同时响起波浪般的惊呼声。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甄裕回首过来,只见香已熄灭,耳中却也没有听见机关开启的声响。
甄裕无暇思虑,飞奔到殿外,只见殿前一名男子肃然而立,正是华玄!
此时华玄怀中抱着一尊身穿敞袖圆领宝衣、全身涂满赤色漆彩的女子神像,正是二十四诸天排位十五的鬼子母。但奇怪的是,这尊鬼子母像全身瘫软,全然不似雕像般的僵硬姿态。
殿下众僧齐齐变色,甚至有人以为是神像显灵,纷纷跪下磕头。
“华玄,这是怎么回事?”甄裕皱眉发问。“不是帝释天,也不是大自在天。”华玄回答着甄裕,却更像是在对着无量殿内说话,“所谓‘水牛生象牙,一切法无差’,寓意便是水牛和象牙,实际上并无差别。这句话中所含的提示,其实在于‘法无差’三字。”
“法无差?”“《华严经·夜摩天品》中言:‘心如工画师,造种种五阴,一切世间中,无法而不造。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其中所阐之理,乃是众生与佛实无差别,佛即众生,众生即佛,水牛即象牙,象牙即水牛。所以,刘香莲并非藏身在佛像腹中,而是她本身即佛。”华玄说到这儿,伸手轻轻在“鬼子母”胸口、背脊和小腹处拂过。
“鬼子母”忽然咳嗽了一声,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手脚活络起来,随即哇哇大哭,伸手在脸上乱抹,须臾彩漆褪去,显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香莲!”刘巡督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朝着“鬼子母”蹒跚爬去。
甄裕既惊且喜,这“鬼子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刘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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