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女争执
反射性的捂住脸，君明月怒目瞪过去，只见君远山面色铁青的瞅着她，满眼说不明的情绪。
“小三，你看看你还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吗？祖母伯娘你也敢上手打，嘴里不干不净的都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样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样子，跟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你娘去的早，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教好你们……”
“你确实没有教好我们，因为你本来就差劲，你拿什么教我们？”君明月松掉捂脸的手冷眼看着他，特么的，姐记下了。姐可不是你那憨闺女，管他是谁，让我不痛快他也甭想痛快。
“你也说她们是我们的祖母伯娘，可我却不觉得她们有半点祖母伯娘的样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待，她们今天敢这样欺上门，我就敢打回去。他日再敢来，我就敢照样打回去！”
一院子的人皆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君远山气得拄着拐杖的手直打哆嗦，忽然间，竟然踉踉跄跄的举起拐杖朝她身上挥去。
“孽女，今日我这个做爹的就好好的教教你怎样为人子女，否则如何对得起你早去的娘？”
“爹！”
“阿爹……”
君明月方才那一下子是挨的措手不及，这回要是再让他打那就真是蠢货了，猛然伸手一把接住挥来的拐杖，轻轻一用力，君远山一个不及防，踉跄着栽倒在地。
不等君大郎几个上前，她先往跟前撵了一步，蹲下自己这副纤弱的身子看着地上狼狈的人，眸子中尽是寒意，这眼神让君远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此刻的小三冷的陌生而可怕，仿佛他从来不认识。
“你早就对不起娘了，否则她也不会垮了身子早早去了。你倒是配为人子了，可你配做我们的爹吗？如此孝道，是非不分，那是愚蠢！又或者……”君明月定眼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是那老虔婆亲生的，我们都是你捡的！”
不等院子里的人再度有所反应，她冷哼几声头也不回的朝院子外面跑去。
“小三！”
“三丫，你去哪？快回来……”此刻太阳已经落了，暮色越来越浓，村子里四面环山，时常有野兽出没。不要说九岁的丫头片子，就连大人也是早早回了屋，不敢在外面乱跑。
“大哥，你送阿爹回屋，小四，你看着小五，我去追小三回来。”君二郎朝着君大郎打了声招呼，拔腿就冲出院子追了上去。
身后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越来越模糊，君明月装作没有听见，飞快的沿着门口的路往前跑去。她发誓她自己真不是生气离家出走，她只是想出去找点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久没有进食了，此刻小跑起来都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双腿发软。唯一一锅救命的粥还被她拿去泼了人，若是找不到吃的，晚上一大家子都得被她害的饿肚子。
她记得这边山林最多，靠山吃山，有山就有吃的，就饿不死人，完全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八岁，还是个小辣丁，出来个野兽她只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她本就是个一根筋的人，既然大难不死投胎到这样的人家，能真想的就好好珍惜吧，至于那个顽固的爹，嗯，需要好好调教。
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凉了，风一吹就感觉身上冷飕飕的。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山脚下，还未来得及喘气，君二郎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小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太阳落山了，外面危险的很，快跟我回去。”哪知话刚一落音，背对着他的君明月猛然转身，手如闪电般掐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朝他身上撞了过去。
“君老二，你再喊我小三我就直接掐死你！”君二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便被她这一声恶狠狠的吼叫给懵住了，片刻后他愉快的笑了，小三这是长大了，嫌弃这小名不好听了呢！
君明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给弄的莫名其妙，疑惑的瞅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声:“神经病。”随即不再理会他，抬脚往山上爬去。
“三妹，你上哪？山上去不得，天黑了野兽太多！”君二郎一把拽住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回走。
“停，停停！”她充分发挥年纪小的优势，直接屁股一掘，任由君莫问再怎么使劲也拖不动半分。
“野兽来了正好，我要吃肉！”这会儿眼前，脑子里满满都是肥肥的兔子，胖胖的野鸡，雄壮的野猪，仿佛眼前就有各种各样的肉等着她，想着想着不由得咋吧咋吧嘴，咽口水。
“这个时候山上哪还能找到吃的，它们吃你还差不多。听话，我们回去，明日我们早些上山，定能让你吃到肉。”君二郎好笑的看着她，其实他现在也饿着，大家都是早上吃了粥到现在都滴水未进，怎能不饿。
“二哥，我饿！”
君明月任由他拽着自己，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回家，我重新煮粥给你。”
“二哥，我不想喝粥，我想吃肉……”君明月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可能原主还没死透又或者自己死一回变得矫情了，怎么这会儿居然没有骨气的想哭了呢？上辈子活了几十年，她什么时候为填饱肚子发过愁，什么时候这样可怜兮兮的跟人说过话？
身后的小丫头突然的噤声让君二郎有几分诧异，随即微微的摇了摇头。曾经锦衣玉食的时候自己觉得自己过的不幸，可又何曾如此刻般为了温饱而发愁。
君明月迷迷糊糊的一路被他牵着，走着走着心中不由得警钟大作，这不是自己方才跑出来的路。
“君老二，你要带我去哪？”
君二郎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道:“带你去找肉吃。”
君明月再度顿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拐卖小孩子的人贩子啊！
君二郎看着她突然如同一只炸毛的猫虎视眈眈的堤防着时间，心中突然有些气闷，伸手就对着她的额头一敲:“你那什么表情？我是你二哥，还会把你丢了卖了？走快点，看看趁着没天黑，能不能在水潭里抓到鱼。”
“鱼？”闻言她两只眼睛不由得放光，顿时加快了脚步，脚底生风般的往前冲去。
君二郎说的是村子西北角的一处水潭，那边有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水田。水田里的水就是从那处水潭里流出，水潭深不见底，村子里的妇女淘洗衣物也只是在下游，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上去。那水潭里的水也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年了，平时又没有人敢过去打捞，里面的鱼个顶个的肥硕。
所谓艺高人胆大，君二郎仗着有武功底子傍身，没事的时候就会偷偷溜去那边，偶尔会在潭边抓起几条鱼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君明月一路小跑，直扑目的地，君二郎吓得一把抓住她，就怕她冒冒失失一脚踩进去。
拽住了君明月他自个儿吓了水，却也没有敢深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棍子，走到水及腰的地方便停下来，聚精会神的往里面瞅。而后便听见噗通一声响，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里，他心里一惊，再回头身后哪里还有君明月的影子。
“小三，小三！”少年慌了神，浸泡在水里的单薄身子忍不住颤抖，而后也顾不得水深水浅踉踉跄跄的就朝中间走去。
刚迈出脚，两步开外的地方突然水花四溅，哗啦一声响，而后便冒出了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和一条乱蹦的鱼。
“老二，果然有肥鱼，今天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
君二郎看着她眼中的精光和那颗湿漉漉的脑袋，脑子里轰轰作响，半天也没能缓上气来，君明月拖着鱼胳膊都麻了也不见他动作，无语的抽动嘴角缓缓朝岸边划去，心里却想着不会是刚才自己跳下去把这孩子吓傻了吧？
待她嘿咻嘿咻爬上岸君二郎这才回神，默默的跟了上去，而后就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泅水？你知道不知道这水潭有多深？不是没有人来过，而是来过的人都淹死了。”
君明月干笑了两声，她何止是会泅水啊，别说这小小的水潭，就是翻江倒海她也不是不能的，不过这个二哥还真是贴心，知道给自己擦擦水，刚才她有些兴奋，下去的急了，灌了满眼睛的水，差点呛死了。回头看了一旁还在那里不停的乱蹦的鱼，少说也有五六斤吧，不过还是太少了，六个人呢。
“那啥，二哥，这一条不够，我再下去一回，你找个东西给它串起来。”
君二郎眉头一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声二哥没有方才那声老二听着顺耳:“你老实的呆着，我去，否则以后你就在家里看小五，别想再跟我出门。”这丫头，不狠心压制不行了，天知道他刚才吓的魂都掉了，那么深的水潭，就是自己会泅水把人捞上来也得大病一场了。心里又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就应该把人直接弄回去，不该带她到这里来的。
看那个流口水的小鬼？君明月心中万千草泥马奔过，表示十二分的不乐意，哼了一声，闪电般的就冲下了水，若是被这么一颗小嫩葱给威胁了，那还是她君明月？
速度着实太快了一些，几乎是眨眼间，君二郎听见噗通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下了水，心中不由得就憋了一股子气还多了一点点疑惑。
家中兄妹五个，大郎憨厚勤快，四郎机灵乖巧，唯有三丫头君明月比较泼辣，是一个不肯吃半点亏的主。因着从小看着她长大，二郎比别人更能包容一些，但是她素来都不喜欢这个二哥，谁让二郎平日沉默寡言，擀面杖都敲不出个屁来。可自从中午醒来之后二郎敏感的发现她比平日亲近自己几分了，虽然还君老二君老二的喊，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份不同。
还有先前面对那边祖母和大伯娘的那份果决，眼下这比他还厉害的泅水技术和抓鱼的本领，小三，小三先前是不会泅水的，至于鱼，君二郎最清楚，她长这么大只在山沟沟里抓过虾米。
心中有疑惑现实却由不得他多想，因为君明月这回跳下去之后半天都没有浮出水面来。君二郎顿时慌了神，一头就扎进水潭里向下潜了下去，好在水潭面积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人。
君明月真的是没有想到自己新得的小身板会这么衰，不过是个小水潭，跳下去居然抽筋了。抽筋就不说了，还悲催的是两只小腿一起抽筋，害的她想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好在君二郎有那么几分本事，若是换了别人，十二岁的年纪，身子又那样单薄，自己不淹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把她也拖上岸。
君明月上岸之后四仰八叉的躺在石头上，猛然突出几口水这才睁开眼睛，怀里还抱着一条乱蹦的鱼。
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溺水啊，这滋味真是酸爽的没法形容了，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哪哪都难受。
二郎知道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索性什么也不说了，扯了草搓了绳子将鱼窜起来，拽着她起身便往家里走。
暮色重了，再磨蹭下去路都看不到了，家里的人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两人回家时暮色重的已经看不清楚路，除了君明月一身湿漉漉的如落汤鸡一般，其他似乎都还不错。只是君二郎手上提着三条两尺来长的大鱼却不见一丝笑意，一路到家都绷着脸。
方才在水潭边君明月再一次忘记了自己是个八岁的小萝莉的事实，噗通扎进水里差点没能出来。好家伙，在水里扑腾还不忘抓鱼扔上岸，仿佛那水中的鱼就是地里的萝卜，伸手就能拔出来，看得二郎心惊肉跳，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真是被吓着了。
大郎和四郎两个不知道先前的事情，看见君明月回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看见二郎手中的东西全部激动起来，方才低迷的气氛一扫而光，就连稳重的君大郎也激动起来，再怎么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阿爹呢？”兄弟两拎着鱼蹲在院子的水槽便收拾，君二郎轻声的问了一句。
君大郎竖起血淋淋的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嘴朝着屋子里撇。
君二郎无奈的叹气，低头不再言语，继续刮着鱼身上的鳞片。
等一切收拾好回了厨房生了火两人才傻了眼，锅底烂了。想是傍晚君明月那一砸，本来就快要退休的老铁锅赤裸裸就提前下岗了。君二郎透着铁锅看见灶腔里那红彤彤的火苗，心中一股暴走的冲动油然而生。
“大哥，二哥，你们好慢，我快要饿死了！”说话的是君四郎，说的却是三四五三个人共同的心声。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君四郎迫不及待的跑到灶台前一看:“呀！锅烂掉了，肯定是三丫下午摔的，这下惨了，以后要怎么做饭吃？”
“锅烂了？”君明月问了一句后便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鼻子，怎么会烂呢？应该不是傍晚自己砸的吧？话说当时真没用多少力气哇！
“真是笨蛋，锅烂了就烂了，不能煮咱们烤就好了。”伸手在君四郎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想到下午自己好像也被老二敲过，原来这感觉这么爽。
“哇！三丫，你敲我做什么，敲傻了以后找不到媳妇你养我。”君四郎捂着自己的额头哇哇大叫。
屋子里大的小的均嗤嗤笑出了声。
君明月装作大人样，双手叉腰鄙夷的看着他道:“真不知羞，屁大点小孩居然就想着娶媳妇。我看我以后还真得养着你，你这么蠢，很可能真没人要。”
“三丫，你敢咒我，我跟你拼了！”君四郎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脸通红，冲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停停停！”君明月一把抓住他纤细的手腕道:“君小四，你想造反是不是，我可是你姐，你再三丫三丫的叫，我就扒光你的头发，让你变成个丑八怪！”破小孩，姐虽然落魄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
“三丫三丫三丫……”君四郎一连串的狂吼，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们两个不但闲还应该也不饿，这鱼烤了你们就别吃了！”蹲在灶台后与君大郎忙着烤鱼的君二郎见他们两人真有要撕起来的架势，突然凉凉的插了一句。
话一落音，刚刚还在互掐的两人同时对望一眼，齐齐扑了过去大叫道:“不行！”
厨房打闹作一团，笑闹声不断。君远山默默的站在屋外，夜色遮住了他那双通红的眸子。他在想，他是不是错了，没有自己在，孩子们或许会更快乐，自己约束着他们却给不了他们任何东西。想着娇娘，想着曾经在府中的日子，她虽然只是个奴婢，却也是小姐屋里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个马夫，她却不计较一心跟了自己。她跟着自己出府回村，为自己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可自己却没能让她过一天好日子。让她受尽委屈，早早的就去了……
想着想着，厨房里传来几人出屋子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像是爬被发现般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刚回屋，却是君大郎拿着半条鱼进了屋。
“爹，二郎抓了鱼，可惜我们几个太馋，就给您留了半条。”君大郎有些不好意思，按说鱼烤好应该先给爹送来，可惜大家都饿的狠了，几个小的根本就按不住。这半条还是自己与老二好歹连哄带骗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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