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死水
“那么我就先走了，”妈妈站在电梯口，笑着说，“我儿子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的。”刘教授挥挥手。
“儿子待会刘教授会给你做一些详细的检查，我和你爸再晚些时候来接你，可以吗？”
王崇点头。他知道爸爸一直等在下面，他和妈妈待会要一起去跳舞——自从自己出事以后，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去跳舞了。王崇很高兴自己的痊愈能够让妈妈也能回复到从前的生活，他也在努力活下去，而且是好好活下去。不过爸爸刚才为什么没有一起上来呢？
“减肥呢，儿子，”爸爸这样说，“大鱼大肉的吃不惯。”
王崇可不信爸爸要减肥，自从跳槽开起了公司，爸爸的肚子就越来越圆，公司开得越大，肚子圆得越快。
难道这位刘教授和爸爸当年是情敌？除了有点老之外，其他的似乎都符合……
王崇摇摇头，忍不住吐槽自己，你都被火烧成这样了怎么还能想起来以前看的偶像剧呢？
“我们可以走了吗？”刘教授示意。
“哦好的，”王崇回过神来，“走吧。”
“我再问一遍，”陈教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王崇回答不出来，可他也不甘示弱，“肯定是有目的的。”
“目的自然是有，”陈教授很坦然，“你想知道吗？”
“我当然想，”王崇说，“你又不说。”
“你说嘴巴上为什么要装上拉链，”陈教授说，“你咬紧左边第三颗牙齿。”
“咬紧牙齿？”王崇想我被烧得也就剩下牙了，“咬住了。”
“咬住了？”陈教授疑惑了。
“咬住了。”王崇说。
“咬住你怎么说话的？”陈教授说。
“呃……”王崇一想，这倒也是。就继续使劲想咬紧牙齿。
最后他哭了，“我牙也被烧掉了。”
陈教授叹了口气，“应该是牙龈周边的神经损坏了。你之前没吃过东西吗？”
“吃过啊。”王崇说，“每天都吃，我妈烧的。”
王崇跟陈教授走到走廊尽头，他看到面前一间挂着“907”数字的客房，陈教授在房门前的指纹锁上按下手指，门开了。
“走吧。”陈教授说。
王崇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
陈教授带着王崇走进客房中的一处书橱，他扳动起书架上放置的一只盘旋着的蟒蛇雕塑，书架便如电影中放映的那样旋转起来，露出背后的暗门。暗门整体呈黑色，上面用浮雕的形式刻了很多蜿蜒着的蛇。在暗门中间有一个小孔，从孔中透出莹莹的绿光。
“绿光表示检测安全。”陈教授说。
“叔叔你……喜欢吃蛇？”王崇憋了好久，才呆呆地说。
“……”
“你是特工吗？还是恐怖分子？”王崇胡乱猜测。
“我说我只是一个科学家，你相信吗？”陈教授说。
“不信。”王崇说。你都这样问了，你还让别人怎么回答。
“我的确只是个科学家。”陈教授叹了口气，低头朝小孔看了一眼，“进来吧，孩子。”
王崇看到暗门缓缓打开，里面……又是一座电梯。
“我不想进去。”王崇感觉有些不妙，但是妈妈把他丢在这，他又无法逃走。妈妈知道陈教授的这些东西吗？如果知道，她又如何放得下心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妈妈知道吗？”王崇问。
“不知道。”陈教授回答地很干脆。
“那我不进。”王崇说着就朝门口跑过去。
“你已经不能算作人了。”陈教授说。
“什么？”王崇停止脚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窖，从病床上醒来就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在别人口中成为了现实。而这个人，就是亲手救活自己的人。果然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果然有问题！”王崇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
陈教授不说话，王崇知道他是在等待自己开口。人家都已经爆料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开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请说。”王崇嘴巴干涩。
“你被送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露出骨头的。”陈教授说。
“什么？”王崇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老二，在他的意识里那里总归算是一根骨头的。
“比现在还难看。”陈教授撇撇嘴。
王崇觉得有些受伤，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但总归还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更令人难受一些。
“我无法以任何正常的医疗手段去处理你。”陈教授说，“这一点我想你需要理解我。”
虽然听妈妈说过，陈教授成长于俄国，汉语说得不是很好，但王崇总觉得这个“处理”有些怪怪的。
“理解理解。”王崇连忙应道，不理解又能怎样？况且现在趁着这个喘息之机可以做好准备，待会一旦有状况就直接逃跑，这个陈教授即使穿再多的卫衣，体质也跟不上一个十五岁的年轻男孩吧？跟爸爸跑步的时候，他可是五十米不到就被丢下了。
“我和你爸爸之前做过同事，才会帮你。”陈教授接着说，“你爸爸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他说只要你能活下去。”
“只要我能活下去。”王崇重复。
“我表面上是生理学教授，全国知名的生理医学专家，实际却不过是个瞎捣鼓的家伙罢了。”陈教授咬着嘴唇笑了一下，“就像电影里说得那样，我是一个邪恶科学家。”
邪恶科学家？王崇在心里直接摇头做了否定。这眼神，这头发，怎么看也不像啊。
“我配置过一种溶液，”陈教授斟酌着用词，“这种溶液可以最快地固定住任何有机组织，在保持其生理机能的情况下限制其行动。深一点说，其实是在有机结构的分子链之间打上了结。你能听懂吗？”
王崇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能够听懂——不过说当然算是勉强——他的爸爸原本就是做生理研究的，经常会在饭桌上给自己普及一些基本的生物和化学知识。所以陈教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的皮肤——也算不上皮肤，要不然用“他的烤肉”吧，形象一点——他的烤肉其实就是一层死尸皮。就类似于反复捶打猪肉——反正怎么打都不会痛的。
王崇慌了。
“我把这种溶液叫做‘死水’，”陈教授接着说，“你全身外露的皮肤，都是靠死水得以固定，才不致感染还有更多的问题。”
“那我的器官呢？”王崇问，“皮肤烧成那样，器官应该也全部都坏了吧？”
“也用了死水。”陈教授说。
“怎么可能呢？”王崇大声说——不过他大声说跟不大声说好像没什么两样——“器官一坏，人立马就死了，用死水有什么用呢？”
“器官一旦发生破坏，总是会不断衰竭的。”陈教授说，“所有因器官损坏导致的死亡，都是因为情况在恶化，因为你无法遏制，它就在恶化。而死水，直接终止了这种恶化进程。你的一切举动，都基于你被死水浸泡前的状态。”
“还好那个时候你的器官损害不是很严重，”陈教授笑了，“否则即使你活着，也有可能每一次呼吸都会享受万蚁噬心的苦楚。”
“这词从哪学的。”王崇一哆嗦，“所以我的整个身体就停留在现在这个状态，再也不会改变了是吗？”
“是的。”陈教授说。
王崇看看自己鲜红色的皮肤，摸摸胸前被烧得差不多的肌肉，虽然没有知觉，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算是堂堂正正地活了下来，而且值得庆幸，火灾前自己没有爸爸那样的大肚子，否则真要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相比于你的朋友，你算是很幸运的了。”陈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崇。
“什么？”王崇皱起眉头——尽管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或者说他其实根本也没有眉头——“你好烦，不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救我朋友？”
“死水有限。”陈教授说，“你觉得我该救谁？”
王崇乖乖地闭了嘴。在那种情况下自然是救他王崇，即使是现在，让他王崇自己选择，他会选择放弃存活下来的希望而选择救胖丁吗？他当然希望胖丁活下去，但那是一起活下去，如果一定要在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个人，王崇真的不知道自己会选择谁。
“我们都会选择自己。”陈教授走进电梯，“你要一起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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