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翌日一早,便听得杂役说早膳时分外面来了位女捕快,将陆绎叫走了,杨岳和岑福也随了去。
我一人坐在院子中,花了两个时辰,吃了几大碟子清水煮蚕豆。
午间的时候听得门口有响动,几个杂役在搬一个大物进门,往内院的方向走。
“这是什么?”我看着蒙了锦缎的大物问。
杂役告诉我:“这是箜篌,陆公子嘱咐搬来的。”
我一愣:“箜篌?”
“昨日陆公子听得我们阁中红豆姑娘弹了一曲,甚是喜欢,便吩咐小的们将这箜篌搬过来。”
“你们红豆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我问。
“听说是《桃夭》。”那杂役答道。
我道:“这《桃夭》的曲谱失传已久,你们飘香阁一个姑娘就能弹奏啊?”
那杂役一脸疑惑:“小的们也甚觉奇怪,那红豆姑娘以前从未弹奏过这曲子,怎么无端端突然就会了呢?”
我没再多问。
显然,红豆是今夏装扮的,而陆绎那厮听了之后也牵动了心弦,所以竟然将箜篌一起搬了回来。
见此场景,我便不想在客栈巴巴地等着他,迅速回房收拾了一下便出门。
杭州名胜繁多,灵隐寺是其中一处。
许是当地人崇佛,山下便见游人如织,香火缭绕。庙前的小街边摆了许多小摊,卖果子小食的,卖手绢的,卖花簪的,调冰酪乳的,算命相面的,卖龟甲膏药的,挤压压占了一路。那游人中有看热闹的,买吃食的,逛摊铺的,求姻缘的,转糖人的,问病的,也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穿插在人群中往寺门方向走。
突而,被一人叫住:“姑娘是问姻缘的吧?”
回头看,是一个打着相面幌子的江湖术士。我低头看自己一身小厮装扮,诧异问他:“你怎知我是女儿家?”
那术士笑而不答:“姑娘心中有事,不如贫道为你算一算如何?”
我心内只当他是江湖骗子,便道:“那你先算算我心中所为何事?”
“相面、算卦、八字、梅花易数、六壬、紫微斗数,姑娘选哪一种?”
我有意为难他:“我要测字。”
那术士一笑,便拿出一张纸:“姑娘请坐。”
我只站在摊铺旁,默了默,提笔写下一个字:繹。
“这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我道:“有什么你直接说吧。”
“繹,左为丝,右为睪。丝为抽丝、梳理也;睪为察看也,亦为泽兰也。这应当是一位气质如兰的谦谦公子,又兼察看梳理之职,想必是位少年显贵的官家人吧?”
我心内诧异,便坐了下来。
“姑娘正值芳华,又提笔写下这公子的名讳,想必这是姑娘的心上人了,所以,姑娘此行是为姻缘而来吧?”
我道:“我已经嫁人了,而且嫁的就是这位公子。我怎么可能为姻缘而来?”
那术士笑,手指点了点纸上的那字:“姑娘虽嫁得这位人中显贵,但却不知这如意郎君心中所属为谁啊。”
我不信他还能胡诌出什么来,便道:“那你说说。”
“这繹字又为陈也,言陈己之志,姑娘的夫君心怀大志却不得申哪。”
我问:“为何不得申?”
“这繹字左为丝,丝又为缠为缚,这位公子身陷缠缚,所以不能申志。”
“那又要如何?”我问。
“胸中有志当为马,当为驛,可申千里之志,姑娘的夫君这是该抽身而退,取马为用啊。”
我问:“这丝指的是谁,这马指的又是谁?”
那术士只抚髯笑:“想必姑娘心中有数了。”
我道:“听不懂。”果断扔了块碎银子给他,起身离开。
灵隐寺掩映在一片密林中,沿着石矶拾步而上,两旁全是参天大树,把灵秀的山峦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雄宝殿下,神佛庄严而肃穆。
人之所以求神拜佛,无非是心中有期许。有的人三跪九磕,为的是功名利禄;有的人虔诚祈祷,为的是金玉良缘;有的人上大柱金香,期望子嗣长青,有的人恨不得将功德箱塞满,只为退病保命。
而我,跪坐在佛像下,一点期许都没有。
祈求上天将他一直留在我身边吗?我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也不愿在一段关系里终究做一个配角。
祈求回到那个现实世界中吗?可我又不舍不下这片梦境。
末了,只得拍拍衣服起身,对着那堂中端坐的如来神像道:“我知你慈悲为怀看芸芸众生痴痴苦苦轮轮回回,你知我生生死死来来去去却最是放不下一个情字。即便我在那个世界中,宁愿孤身守着书本上一个摸不到看不着的名字,也执念要找一段相知相惜的情分,你应当懂我,为情来为情去,这是我的宿命。”
可我的宿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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