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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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过几日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鹿苑围墙倒塌,白鹿和蓝青玄一起埋在了石砾中,白鹿暴死。

    当听到府中下人议论这个消息时,陆绎还在北镇抚司未归。

    我问木菊:“你可听到蓝真人怎样了?”

    “听说被抬回了道宫,生死未明呢。”

    闻言,我迅速放下手中熏炉,起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口时,突然又顿住:按理说,陆府对下人的管理一向严苛,怎容得几个下人嚼舌根传递消息呢?再说,即便是私下议论,为何几个下人能听到宫中的风声呢?

    思及此,我又迅速折返回内院,换了身小厮装扮,又命管家遣了两个暗卫跟随我。

    北镇抚司门外。

    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戌时,才见得陆绎一脸凝重地出来。

    我迎上去低声问,“听说鹿苑出事了,小蓝怎样了?”

    他环顾四周一番,又牵了我的手,一边往回踱步一边压低声音答我,“皇上已经遣了御医去,目前生死未卜。”

    “那鹿苑怎么回事?”我问。

    他不紧不慢道:“这鹿苑是颜绍琼主持修建的,怎奈他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家宫苑偷工减料,导致围墙倒塌,误将白鹿砸死。这白鹿是天降祥瑞,颜绍琼这么一搞简直是欺负到天子头上了啊。”

    “这颜绍琼大费周章弄了道彩绘的围墙想揭穿吴守绪,现在围墙一倒塌,他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了?”我看向他。

    “你说呢。”他看着我,眼带深意。

    我恍然明白。

    小蓝曾提到过颜绍琼怕担责,所以为修建鹿苑颇费了些心思,断然不会偷工减料到修葺的墙体才过几天就倒塌。而这围墙也是严世蕃揭穿吴守绪的重要道具,严世蕃更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如今这围墙一倒,白鹿一死,吴守绪欺君的罪名便死无对证了。

    便宜的是吴守绪呀。

    但以吴守绪的本事,倘若有本事潜人入宫捣毁围墙,也断然不至于被逼得要通过献鹿来媚上呀。

    这件事得利的不仅是吴守绪,还有陆哥哥呀。

    围墙一倒,白鹿一死,小蓝不用再冒养鹿的风险,陆哥哥也不会再被人嚼同谋的舌根。

    难道,这本就是陆绎的主意?

    “哥哥,是你差人弄倒围墙的呀?”我低声问他。

    他笑了笑,亦低声答我,“怪就怪那颜绍琼贪得无厌,修鹿苑的时候果真偷工减料了,要不然也抓不出他的错处来啊。”

    “你早就知道他偷工减料了,所以将计就计捣毁围墙嫁祸给他?”我问。

    他笑:“颜绍琼贪得无厌,在鹿苑修葺中偷工减料导致白鹿暴死,皇上震怒,下令北镇抚司彻查此事。那颜绍琼此番正在昭狱受刑呢。”

    锦衣卫就是锦衣卫,陆狗子就是陆狗子。我前番还在操心怎么让他避过白鹿一事呢,想不到他轻轻一拨弄,难题便化解了,顺带还把颜绍琼弄进了昭狱。

    我不禁赞道:“哥哥,你这一石二鸟玩得也太溜了吧。”

    说完这话,我又不禁打了个寒噤,往后的日子可千万别得罪了陆狗子啊,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小蓝又是怎么回事?”我质问他,“你要搞颜绍琼也没必要让小蓝去冒这个险呀。”

    不料,他脸微微一沉,抬手敲了敲我的额头,“我身边啊,就你和蓝青玄最不听话。那蓝青玄为让皇帝彻底震怒,竟然背着我使了一出苦肉计。你呢,跟你说多少次出门要带上侍卫,怎的今日连木菊也不带了?”

    “原来小蓝使的是苦肉计?”我舒了一口气,心道,他既然自己使的计,想来性命不会有大碍了。不过,小蓝没听陆绎的话,怎么陆狗子还把火发到我身上来了呢。

    他仍然脸绷起,“以后不能出门了啊。”

    “哥哥,”我声音甜甜挽住他的手,向一处指了指,“没认出陆府的暗卫来吗?你夫人我可听话着呢。”

    他看一眼,脸仍然绷起,“那严世蕃的手下岂是几个暗卫就能对付的?”

    “好的好的,往后就把我关在府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找暗卫将我保护起来,最好再找几个女锦衣卫,睡觉也跟着我,洗澡也跟着我,出恭也跟着我……”

    “睡觉就不必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绎每天早出晚归。晚间入睡到深夜才听得床榻有异动,迷糊中感觉他的身体慢慢从身后倾身抱过来,拥住了我。清晨起床的时候人已不见,只留下枕边的一丝余温。

    他在全力审讯颜绍琼。

    颜绍琼是严世蕃最得力的下属,手中自然掌握了严世蕃许多罪证,尤其是通倭的证据。陆绎知晓如此,所以想从他身上取得突破。

    我知道,以昭狱的各种残忍花样,以及陆绎刑讯逼供的本事,不出时日便可获得他想要的证据。但我亦知道,若按剧本推演,当陆绎获得了颜绍琼通倭的证据时,便是爱别离上刑之日。

    严世蕃为了取得陆绎手中掌握的证据,会绑架他最心爱的女人,以爱别离的残忍逼迫陆绎就范。陆绎不仅交出了颜绍琼的口供,还被迫给严世蕃下跪。

    所以,此时我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陆府,哪都不要去,绝对不能让严世蕃有机会对我下手。

    可惜,想避的人总是避不过,严家主动找上门来。

    这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我亦收到严府打发下人送来的第一封请柬。

    请柬的内容写的是严夫人感染风寒引发了宿疾,卧病在床,日夜思念她的女儿,也是就我。

    我当然知道绝不能去。

    但是请柬内还有另一封信,拆开信件看,是一张血书供词。

    竟然是吴守绪的供词。大意是说他自认欺君,将老君山的白鹿捕来冒献给了皇上,并且此事是陆绎出的主意。

    我不知道吴守绪受到了什么逼迫写下了这样污蔑陆绎的证词,但我知道严世蕃给我这样一封信,很可能就是要威胁我回严府,然后再利用我要挟陆绎。

    “不巧我感染了时疫,若回府会连累娘亲的。”我找了个由头直接把严府的下人打发走了。

    ……

    晚间,我想把这件事告诉陆绎,但他直到深夜仍然在看一份文书,一直未曾理我。

    我伸头过去看了看,是关于颜绍琼的供词,“颜绍琼供出了什么吗?”

    沉默片刻,他方才抬眸回我,“颜绍琼果然通倭,一旦皇上相信了这供词,严世蕃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你明日要呈给皇上了?”我嘴上这么问着,心里盘算的是若陆绎早日将供词直接呈奉给皇帝,那严世蕃没有机会找我下手,爱别离的局是不是就此破了?

    哪知,他却不急,“皇上疑心颇重,若贸然呈上这供词,说不定扳不倒严世蕃,还给他留了退路来反击我们。所以,此事要从长计议。”

    我有些失落,“那你怎么打算呢?”

    他慢慢地卷起文书,“明日我会和蓝青玄私下会一面,让他提前在皇上那做点铺陈。”

    我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铺陈是什么意思,历史上那蓝道行给皇帝扶乩时有提到过“今日有奸臣奏事”,正好严嵩路过,由此皇帝对严嵩开始产生厌恶之感。陆绎估摸着也是要让蓝青玄先在皇帝面前利用扶乩吹一下耳旁风呢。

    “哥哥,”我道,“你可以早点把供词呈奉给皇上吗?”

    他眼带诧异,“你平日从不过问这些,怎么今夜突然这样问起来?”

    我张了张口,想告诉他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与剧本不一致,我也拿不准爱别离会不会真的到来。即便爱别离到来,也不会伤我性命。更何况,此番他有自己的谋划,我岂能轻易打乱。

    “没什么。”我道。

    ……

    大概因为心中记挂着爱别离的事,夜里我又陷入噩梦中。

    梦中,桃花树下,我看到一个人远远朝我走来。

    擦了擦眼睛,以为是陆绎呢。

    我正笑着朝他奔去,哪知,走近了,突然看到一张漠然的脸。那是一个铁做的偶人,表情冰冷,双目圆瞪怒视我。

    我惊吓后退,这偶人却扑了上来抱住我。

    挣扎中,长钉刺入我的身体。手上,臂上,腿上,脚上……没有一处伤口致命,却处处让人痛得撕心裂肺。我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襦裙。

    “醒醒!醒醒!”

    突然被摇醒。

    “你怎么了?”眼前,是陆绎关切地脸,“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恍惚中清醒过来,惊觉自己一身冷汗。

    他轻擦我额上的汗珠,吻着我的额发安慰我。

    “陆绎。”我低声唤他。

    “怎么了?”他亦轻声应我。

    “我害怕。”

    “怕什么?”

    我紧紧抱住他,“我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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