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二日一早，未到寅时，陆绎便起床更衣。
我边替他整理衣襟边问他，“怎的去这么早？”
他道，“皇上最忌讳宫人与外臣结交，今日去见蓝青玄需格外谨慎，这个时辰四处无人，可掩人耳目。”
“那你和小蓝万事都要小心。”我忍不住提醒他。
“知道了。”
他吻了吻我额头，便果断离去。
……
我在陆府忐忑了半日，心慌意乱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甚至，在花房中修剪花枝时一不小心剪到了自己的手。
“小姐，你怎么了？”木菊神色比我还慌张，“小姐今早神色不安，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口中告诉她“没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手指头被鲜血浸染，绽裂的皮肉连着心在痛。
就这点伤口就好痛啊，我什么时候这么怕痛了呢。
午间，严府的第二封请柬传来。
请柬的内容仍说的是我母亲思念我成疾，想要见我。这封请柬里同样夹杂了一封密信，然而，密信的内容不再是吴守绪的供词，而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道观，道观中，二人对坐。不用猜，那二人是蓝青玄和陆绎无疑了。
陆绎说过，皇帝最忌讳宫人和外臣结交。
我不知道严世蕃找到这个证据，却又拿来威胁我有何目的？若他想要颜绍琼的口供，大可以拿这个证据直接和陆绎交换啊，也可以直接呈给皇帝扳倒陆绎，为什么却要来威胁我呢？
我思量半日不得其解，直到严府的第三封请柬送来。
请柬的内容是我的母亲病重，必须要见我。
这封请柬没有夹杂密信，却是由严世蕃的贴身护卫严风送来。
我遣走身边所有人，才问他：“这几封请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风直截了当，“大人想要陆绎手中颜绍琼的供词。”
我道：“若是不给呢？”
严风一副不以为然，“若是不给，那二小姐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冷笑，“就凭你能在陆府把我劫了去？”
“严风不敢，”他道，“不过，严风知道二小姐一定会跟卑职回府。”
我道：“凭什么？”
“敢问二小姐，若陆绎知道我们有他与蓝青玄的罪证，会怎样啊？”
我道：“你们别妄想了，随你们怎么做，他都会坐实你们通倭的罪名！”
严风大笑。
“你笑什么！”我怒。
“二小姐如此了解那陆绎，想必一定会跟卑职回府了。”他道。
是的，严风说对了，我会顺从地跟他回府，因为我知道即便是严世蕃去控告陆绎和蓝青玄党结，陆绎亦会将他通倭的罪证呈上，陆绎就是这种人，他会为了心中的赤诚不惜自我牺牲。
我知道他会这样做，严世蕃也知道他会这样做。所以严世蕃并没有直接拿证据去威胁他，反而来威胁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容许陆绎走上这条把自己也逼到绝境的路，而陆绎亦或许会为我妥协。
所以，我答应了严风。
不过，在跟他回府之前，我告诉他我需要跟陆绎的爹爹辞行。
自立冬过后，陆炳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咳嗽，回府休息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我赶到他书房的时候，他正坐在硕大的暖炉旁，裹着大氅，手中拿着书卷，浑然失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悍气。
英雄迟暮。
他见我来，收了书，“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呢，坐。”
我屈身行了个礼，便坐到案几对面，他给我倒了杯茶。
“你是个好孩子，又比绎儿懂事，往后爹爹要拜托你照顾绎儿了。”他突然道。
我不知他有何深意，只赶紧自谦道，“媳妇愚钝，让爹爹操心了。”
“你不要谦虚，”他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话也不是恭维你，而是大实话呀。”
他这么一说，我方才仔细留意到，他斟茶的手是如此的苍白，脸色也如此苍白。
陆炳怕是大限将至。
“爹爹……”
“自你嫁进陆府，每次见到你与绎儿父亲恩爱，我便总想起与他娘的那些日子来。”
我赶紧道，“是爹爹与娘亲给我们做了表率。”
“我们哪有给你们做表率，若说我真做了表率，那便是给绎儿做了最坏的表率。他娘亲因我而死，给绎儿留下了巨大的伤痛，可怜绎儿从小无娘亲疼爱，我又整日忙于公务，绎儿甚是可怜啊。”
我心里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他端了一杯茶递给我，“我这个做公公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权当你答应我往后照顾绎儿了。”
说着，他将茶盏放在我面前，自顾自地将自己手中之茶一饮而尽。
“爹爹，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将严府递来的那三封信递给了他。
最终，我将所有的事告诉了陆炳，并告知他我要去赴严世蕃的约。此番前去生死未卜，我知道严世蕃会用世界上极其残忍的刑具来对付我，也知道他会逼陆绎下跪。我以为自己躲在陆府中便可以阻止爱别离的发生，但是未料到剧情的走向总是不遂人愿。若我不去，陆绎必会舍弃自己也要揭露严世蕃，陆炳不忍如此，我亦不忍如此。
大概在陆绎心中总以为他是金甲神人，有能力也有责任要去保护身边所有的人，但是他却不知，陆炳爱他，小蓝爱他，我亦爱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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