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浪起二
第二日。
整个京城，上至皇宫内苑，下至大街小巷，都有了关于四皇子私生子的传言。
便是那黄口无知小儿，与同伴嬉戏打闹间，开口闭口皆是我是四皇子的儿子，你敢打我之类的话。
茶馆酒肆之中更甚。
有那好事者甚至开局下赌注，赌那妇人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也有人怀疑，道，“皇家贵胄，怎么会让血脉流落于外，只怕是那妇人无中生有，妄想嫁入皇家罢了。”
立马有人反驳，“冒充皇室血脉，那是杀头的大罪，这是几岁孩子都懂的道理，这妇人又不是寿星公想上吊，我觉得必是事出有因，你们就等着瞧好了，”那人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我押她能入四皇子府。”
“就是这个理，”有人高声附和，“谁活得不耐烦了去诬陷天家皇子，嘿，依四皇子风流的性子，春风一度然后珠胎暗结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我押她能入四皇子府。”
“有道理……”
很快，最先质疑事件真实性的声音被淹没了。
茶馆临窗的桌上，坐了四五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他们看似在认真品茶，耳朵却竖得极高，待听到众人纷纷下注支持妇人，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之色。
离这桌不远处，有人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阿琦，咱们回去吧，”杜月如捂住口鼻有些不适地道，“这哪里还听得见说书，都快要成赌场了。”
梅琦却是在想方才那些人说的事情。
她忽然站起来，走到隔壁一桌极其激动的一位男子跟前，抱拳笑着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们方才说的是何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弟也想赢些吃酒钱。”
那位面孔黝黑的汉子嘿嘿笑着，道，“你小子是才来京城吧，我跟你说，昨日里，燕王府门口唱了一场大戏……”
他唾沫横飞地把昨日的热闹说了一番，道，“我刚好也在那，啧啧，你是没瞧着，那妇人哭得梨花带雨，谁看着不心疼，还有那孩子，也是个聪慧机敏的——”
“这么说，那妇人最后跟那些帮闲走了？”梅琦打断他的话，道，“那帮闲您可认识？”
黝黑汉子砸吧着嘴，拍着大腿道，“我当然认得，就是城东那破落户张大麻子家，前些日子，他还发了一注大财，这小子在来云赌坊赢了不少钱，走路都带风，啧啧……”
梅琦心道，这便对了。
这位倒霉催的四皇子只怕是遇上了碰瓷的，且这碰瓷的人身后只怕还站着大人物。
那汉子犹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张大麻子近日抖的威风，忽然见眼下有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眼睛粘在银子上，拔也拔不下来。
“带我去找张大麻子，这银子便是你的了，”梅琦晃了晃手中的银子，笑眯眯地道，“怎么样？”
黝黑汉子咽了口口水，伸手便朝那银子抓去，将那银子用牙齿上咬了咬，吐了口唾沫，道，“我带你去。”
梅琦转过身对杜月如道，“杜姐姐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又对一直闷不作声的古嬷嬷笑道，“嬷嬷与姐姐一块回去。”
古嬷嬷神色不变，脚步却丝毫不动。
梅琦扶额，又对杜月如嘱咐了几句，跟着那黝黑汉子就往城东走去，古嬷嬷一言不发，跟在二人身后。
皇宫里，刘承福也一言不发跪在留芳殿大殿里。
内室里，华嬷嬷小心劝着华妃，“娘娘，四皇子都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虽然已立春，到底太凉了些，您看——”
华妃一脸疲倦靠在大迎枕上，心绪却已经飞了好远。
娘娘放宽心，您会得偿所愿。
那日慧能真人的话仍在耳边，她却是像是被什么掏空一般，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梦里，那个跌跌撞撞的小人抱着她的腿，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望着自己，问她为什么不要她了。
这是她在梦中第一回看清她的模样，那样的小人儿，抱着她的腿嘟着嘴撒娇，流着泪让她抱。
“娘娘，”华嬷嬷见华妃又神色恍惚，推了推她的胳膊，“娘娘，四皇子还在外头跪着……”
华妃回过神来，这便是她放弃一切得来的好儿子，她沉着脸，道，“便让他跪在那好好反省。”
“娘娘，您要相信四皇子，爷便是再胡闹，也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来，”华嬷嬷劝道，“娘娘这般，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华妃无力地摇了摇手，道，“嬷嬷莫要多说，我心里有数。”
他虽顽劣了些，大事上头绝不糊涂，如今被人诬陷，只怪他平日里放浪形骸，这才让人有机可趁。
大殿里，刘承福悄悄挪了挪膝盖，朝左右打量了一番，变跪为坐，轻轻吁了一口气。
守在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把自己当聋子瞎子。
刘承福朝殿门口的双流使了个眼色，后者飞快地跑到他跟前，弯下腰轻声道，“请爷吩咐。”
刘承福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双流眼睛一亮，轻手轻脚朝内殿溜去。
内殿里，华嬷嬷找了个空出来，看着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双流暗自叹气。
她摇了摇头，示意娘娘那已尽力了。
双流肩膀一垮，正想着如何与自家爷交代，便听到外殿喧哗起来。
华嬷嬷先反应过来，匆匆往外奔去，双流也急急跟上。
却见四皇子正笑眯眯地与慈宁殿的章公公寒暄。
华嬷嬷忙笑着上前与之应酬，“不知什么风把章公公吹来留芳殿，我前日得了些好茶，请公公品鉴一二。”
“咱家奉太后娘娘旨意特来宣读懿旨，请各位主子接旨——”
闻讯而来的华妃拉着四皇子跪下，留芳殿哗啦啦跪了一地。
待到送走满脸笑意的章公公，刘承福仍未回过神来，就这样赐婚了？！
“恭喜四皇子……”
“恭喜爷喜得美眷……”
殿里响起了七嘴八舌欢快的道贺声。
华妃脸上也带着笑意，吩咐华嬷嬷，“都有赏，都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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