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旧账
武定侯府祠堂。
密密麻麻的徐家先人挤挤挨挨排成一排享受着后人供奉的香火。
列着长队的烛火在夜风的挑逗下，忽明忽暗地胡乱跳动着，给本就鬼气森森的祠堂又添上几分可怖之色。
徐继祖挺直腰杆站在列祖列宗面前，目光却森然地盯着跪在牌位前的弟媳妇俞氏。
俞氏的身子轻轻颤抖，一张脸惨白得几乎不见半分血色。
“大哥，”到底是结发夫妻，徐继业有些不忍，“到底出了什么事，荃慧…俞氏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她，”他走到武定侯徐继祖面前，担忧地道“她身子骨弱，我怕她受不住寒凉。”
徐继祖瞥了弟弟一眼，凉凉的声音仿佛是从牌位里发出，“你自己问问她今日做过什么？”
徐继业就朝妻子看去，只见她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不知为何，背上忽然起了一层冷汗。
“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来说，”徐继祖显然没了耐心，他往前走了两步，指着祠堂里的牌位高声道，“徐俞氏，你对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么，你这是要拖着整个徐家一起去见阎王！”
他越说声音提得越高，指着俞氏骂道，“我徐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俞家！”
徐继业有些发懵。
大哥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向来对家中之人很是和善，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然指着荃慧的鼻子骂？！
看着盛怒中的大哥在祠堂里踱来踱去，他忙走到妻子跟前，道，“荃慧，你赶紧跟大哥认个错，说你不是有心为之——”
“哈——”
一直默不作声的俞氏忽然尖锐地冷笑一声，她看着眼前似乎很是担心自己的丈夫只觉一阵恶心。
“我不是有心为之，不，我是处心积虑小心算计才动手的，”俞氏眼中的疯狂之色几乎要将徐继业点着。
“你闭嘴，”徐继业打断妻子的话，他忙转过身对大哥徐继祖解释，“俞氏这几日正在与弟弟置气，她都是胡说的，大哥您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胡说，”俞氏压根不领情，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徐继祖跟前，红着眼睛质问道，“大哥，徐家真没有对不住我俞氏的地方？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十五年前，我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徐继业要去拉妻子的手就僵在半空当中，他神色剧变，嘴角微微抽动，喃喃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五年前，你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但孩子没了，那都是命，与我徐家何干，”徐继祖冷然地看着几近癫狂的弟媳，语气中没有半分愧色，眼角余光瞥见胞弟的失态，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皱了皱。
“我难产？哈哈哈，”俞氏大笑起来，那笑声回荡在祠堂里，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我为什么会难产，你问问他——”俞氏指着满脸愧色的丈夫道，“如果不是他，若不是他在我生产那日送的大礼，我如何会难产！”
徐继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瞪了一眼胞弟，嘴上却道，“那是你自己捕风捉影争风吃醋，倒怪到男人身上，哼！居然敢与宫中的人一起合谋搅和到几位皇子之中去，是嫌命太长了，你若是想死，只管去，凭什么拉上全族人！”
俞氏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她走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高声道，“我嫁入徐家十几年，自问上孝敬长辈下养育孩子，我问心无愧，可是你们——”
她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徐继祖道，“你呢，我那好大嫂在弟媳生产之日，特意派人告知她，她那深情的好夫婿正在外头守着个不相干的女人！”
徐氏兄弟俩俱是大惊。
“你说什么？”徐继业失声道，“大嫂当日与你说了些什么？”
徐继祖也盯着她。
“哈，说什么，怕我生下的孩子占了徐府的嫡长，大嫂可是送了份及时的大礼，”俞氏冷冷看着不可置信的兄弟俩，“大嫂也并未说错，谁能料到，咱们素来有谦谦君子之称的徐二爷能惦记宫里那位这么多年。”
“闭嘴，你闭嘴，”徐继祖厉声打断她，“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你把老二当成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他屋里的人，整个京城，还有人比他更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俞氏喃喃念着，忽然又大笑起来，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徐继业却是一直垂着头，“荃慧，我，我，对不起……”
十五年前那件事，他确实心中有愧。
“娘陪嫁庄子里的那个女人，大哥还没见过吧，”俞氏用手背擦掉眼泪，讥讽道，“真真是生得极好，与宫中那位比起来相差无几。”
徐继业身子一僵，连连退了两步，指着俞氏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徐继祖却是头一回听说此事，看着胞弟的表情，哪里还不知俞氏说的并非假话。
这个蠢货！尽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徐继祖死死瞪着胞弟。
“我，我不是……”徐继业张嘴就要向妻子解释，被徐继祖拉到一边。
“好，我们都对不起你，那你倒是说说，今日便是你刻意要报复咱们徐家吧，拉着静姐，蒙哥一起陪你下黄泉，是不是？”徐继祖冷哼一声，咄咄逼人地道，“好，你好得很，咱们徐家没有这样的媳妇。”
“大哥——”徐继业闻言，忙求情道，“荃慧她也是一时——”
“你闭嘴，回头再找你算账，”徐继祖一把推开徐继业，继续对俞氏道，“你知不知道，要是今日的事被人发现捅了出去，我徐家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跑不了，日后，你让满府之人如何在京城立足？！”
俞氏面色灰败，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她自然想过这些，可一想起丈夫对那个女人的儿子百般称赞，她就像是被千百只虫子蚀咬一般，夜里如何都睡不着觉。
她试探地一提把静姐许给福王，他便勃然变色，连掩饰一番都顾不上，他到底把她们母子三人摆在什么位置，只要一想想，她的妒火就要把自己烧死。
“送俞氏去静慈庵静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哥——”
“你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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