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向佛
徐府。
火红的灯笼映得灰蒙蒙的夜空一片喧闹，夜幕中零星几个星子勉强挣脱云层的束缚，闪着丝丝亮光。
二房的后院里一间小佛堂里，徐二夫人身子挺得笔直，双手合十木头人一般跪在拈花含笑的菩萨面前，她眼中空洞一片，嘴里念念有词。
刚刚踏进里屋的徐静姝皱了皱鼻子，轻声问在外头候着的姜妈妈，“阿娘又在上香了？今日回来怎的这般早？”
姜妈妈就朝小佛堂的方向看了眼，示意她莫要出声。
徐静姝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自己先行坐在春凳上。
姜妈妈冲她笑了笑，剥着新送来的枇杷放在她跟前的小碟子里。
徐静姝漫不经心地吃着酸甜的枇杷，脸上却带着忧色。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徐静姝几乎要将一大盘枇杷胡乱塞入肚子，这才见俞氏怆然地带着一身香烛味从佛堂里出来。
“阿娘，”徐静姝忙丢下手中的枇杷，起身迎了过去，“您是不是今日在外头累着了，我瞧着您的气色不大好。”
俞氏早已失去知觉的身子被女儿软软抱着，这才觉得有了丝热气，她勉强朝她笑了笑，道，“你怎么过来了，用过晚膳了？”
徐静姝关切地看着她，笑嘻嘻地道，“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我陪着阿娘。”
她说着，就给一旁的姜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让人去小厨房传膳了。
俞氏心中一暖，摸了摸徐静姝的头，嘶哑着嗓子道，“静姐儿，阿娘很好，你不用担心。”
徐静姝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今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回来得也太早了些。”
那双像极了俞氏的杏目瞪得大大的，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一副你不要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俞氏忽然就泪如雨下。
徐静姝唬了一跳，忙从怀里摸出帕子来，“阿娘，您怎么了，您别哭，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大伯母又……”她一边劝着，眼泪也不自觉跟着掉了下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刚从小厨房回来的姜妈妈吓一大跳，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二人都收了泪，这才松了一口气。
俞氏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点着徐静姝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个小淘气，尽会惹阿娘伤心。”
徐静姝讪讪然也擦着眼角，“我这不是看着您掉眼泪，我就忍不住了，您还怪我。”
母女二人相互打趣着，姜妈妈就笑道，“哎呀，我的好夫人，您下回可莫要吓坏了姑娘，您瞧瞧，好端端的，这眼睛肿成个核桃大，姑娘家面皮薄，可如何出门见人？！”
徐静姝闻言跳了起来，焦急地道，“好妈妈，您快拿镜子给我照照，难道真的肿了？我明日还要出门去踏青，会被人笑话死的。”
她说着，急急抢过姜妈妈递过来的靶镜仔细看了许久，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明明只是有点红，妈妈，你怎么能骗我，”徐静姝俏脸一鼓，怒视着姜妈妈。
俞氏看着女儿一惊一乍又庆幸着拍着自己胸口的模样，抿着嘴笑了起来，就是心中那沉甸甸的包袱似乎也轻了不少。
屋里的气氛就轻松起来。
“夫人，你看晚膳摆在哪里好，今日小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虫草炖老鸭汤，姑娘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姜妈妈见状，忙笑着请示。
“阿娘，就在临床的炕桌上吃吧，那里既暖和又敞亮，”徐静姝笑嘻嘻地道，“我定要吃三大碗饭，饿坏了。”
俞氏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般能吃，小心吃成个大胖子，阿娘上哪给你找婆家去。”
徐静姝嘟着嘴不满地道，“那我便不嫁了，嫁人没一点意思，我陪阿娘一辈子，好不好？”
她说着，摇晃着俞氏的胳膊，极认真地道，“您不会是嫌弃我了吧，我可不依，我就是留在家里做姑子也要陪着您的……”
“好啦，”俞氏被她摇得头都有些发晕，“不嫌弃，不嫌弃，你只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嫁人就是……”
徐静姝拥着她在炕桌边坐定，扬着下巴道，“才不会，我——”
“老爷来了，”小丫头脆生生地禀告着，就见徐二爷徐继业满脸肃然地进来了。
俞氏忙下炕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您用过晚膳没有，我让小厨房再去备两个您喜欢吃的菜，姜妈妈——”
“不用，我吃过了，”徐继业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又与徐静姝打着招呼，“静姐儿也在这啊。”
徐静姝也下了炕，她立在俞氏身旁，仰着头对父亲道，“阿爹，您要不要先喝口茶，我去给您沏壶碧螺春。”
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姜妈妈忙道，“哪里需要姑娘亲自动手，奴婢去就是。”
“都别忙，”徐继业朝几人摆了摆手，“我有事找你阿娘，”这话是对徐静姝说的，“你先吃吧。”
“你跟我来，”徐继业看了眼有些不安的妻子一眼，自己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可是，阿娘还没有吃过啊，”徐静姝看着父亲拉着母亲就要往外走，高声道，“要不，用过晚膳再说吧。”
俞氏与徐二爷同床共枕十几年，对丈夫的情绪变化自然极是熟悉，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她却敏锐地发现他已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静姐儿听话，你先吃，阿娘很快就回来了，”俞氏安抚着女儿，又对丈夫道，“咱们走吧。”
看着父母联袂离开，徐静姝忽然没了胃口，她呆呆坐在炕沿上，看着炕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菜肴发呆。
“姑娘，”姜妈妈就给她夹了两个红烧狮子头放在碗里，“您先吃，再晚些就不好吃了。”
徐静姝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狮子头，心不在焉地道，“姜妈妈，你说，阿娘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又哭了？”
姜妈妈看着自家姑娘一脸忧愁也不由叹了口气，夫人这两日心事重重，夜里就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便是老爷来了，也推说身子不爽利，被她安排到张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今日华老夫人寿辰，府上本是礼到人不到，是夫人与老爷说要趁着机会探望手帕交，这才得以成行，难道是与这事有关？
姜妈妈想着，也心不在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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