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迁怒
曾府。
曾良平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府里走去,心中想着袁见远的话,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师父进京已经月余了,他这个大弟子却没有收到一丝风声,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的心都快要偏到胳肢窝了,自己才是他的大弟子,那个所谓的小师弟,不过是占了身份的便宜。
曾良平越想越气,掩在衣袖底下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拜访师父,眼角不期然瞥到从穿堂飞快地闪过的青色衣角。
“谁在那里,出来——”
曾良平高声呵道。
那半片衣角慢慢露出身形来。
“孽子,你躲什么,撞鬼了?”曾良平额角直跳,是他那没出息的儿子曾志扬。
“阿爹,”曾志扬垂头丧气站了出来,蔫蔫地道,“您回来了,儿子,儿子正要去门口迎迎。”
“滚回去读书,”曾良平训斥道,“学医术不如你妹妹,读书连个秀才也考不中……”
曾志扬垂着头任由父亲责骂,眼中的愤恨却几乎要将脚底下的青砖劈成两半。
曾良平见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今日在外头受的气便一股脑发作了出来,“你给我跪到祠堂去。”
曾志扬身子一僵,也不辩驳,头也不回就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少,少爷,”曾志扬的小厮看看暴怒中的老爷,又看看走得飞快的少爷,跺了躲脚,急急跟了上去。
曾志扬红涨着脸往祠堂的方向走着,脚下恨恨踢着草丛中的小石子。
“少爷,少爷——”小厮茗烟小跑着跟了上来,“您莫要生气,老爷今日看着心情不大好,也是咱们运气不好——”
曾志扬一个锋利的眼风扫了过来,茗烟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
“你话太多了,”曾志扬脚下生风,飞快地往祠堂走去。
曾家的祠堂是曾良平出了不韦山来了京城之后才建起来的。祠堂中的祖宗牌位并不多,便是最近还散发着桐油味的新牌位,曾志扬也对其陌生得很。
“还不知是那个旮旯里的亲戚,”曾志扬低声嘀咕着,显然对身前这零星的祖宗们并未有多少敬意。
负责清扫打理祠堂的是曾家来京城之后买的奴仆,对这份差事显然也不太上心,他随意与常客茗烟打了个招呼,就把地方留给了这主仆二人。
“茗烟,给我拿个结实的垫子来,”曾志扬无所谓地吩咐着茗烟,这祠堂里除了阴森冷清些,倒也不用遭多大的罪。
他三天两头被罚跪祠堂,早就有了经验,垫子放厚实些,坐久了才不会屁股痛。
茗烟双手合十对着曾家各位先祖喃喃念叨几句“祖宗莫怪”之类的话,就弯下腰趴在地上,掀起从香案上垂下来的青布,摸索了片刻,慢慢拉出两个灰扑扑的垫子来。
“少爷,这是最后两个了,”茗烟苦着脸道,“您若要再多来几回,小的只好让向杨家的再做几个送进来。”
曾志扬对茗烟的抱怨不置可否,他接过垫子,有气无力地道,“随你,莫要让少奶奶知道了。”
茗烟闻言,同情地看了一眼曾志扬。
他家少爷虽是曾家的唯一儿子,可自从姨娘没了,姑娘当家,他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更让人生气的是,新进门的少奶奶也不知被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凡事都听姑娘调度,前些日子,姑娘出了门,这倒好,还能隔三岔五差人回来指示家中之事,偏偏少奶奶把姑娘的话奉为圭臬。
茗烟想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姑娘如今入了平王府,虽只是个侍妾,据说极得平王喜爱。
“少爷,那事真的不告诉老爷?”茗烟又想起今日姑娘从平王府差人回来禀告的事。
曾志扬目光一闪,“说什么,那平王府的事是她一个侍妾可以插手的?莫要无辜连累了咱们家,她犯错了不过在王爷面前哭一顿,我们府上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多少人盯着呢,”他大义凛然地教训着茗烟,“你可要知道自己是领的哪家的月钱。”
茗烟连连点头,“少爷说得是,小的不敢乱说的。”
曾志扬横了他一眼,心底却是冰冷一片。
曾宝意,你不是很有本事么,那便瞧瞧好了,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不要脸皮自轻自贱入了平王府又如何,到头来可别求到他的头上。
一想到姨娘吊死在她屋里的模样,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心狠毒辣的好妹妹。
茗烟看着自家主子阴鸷的神色,不由打了个寒噤。
正院的曾良平也阴着脸,活像被人欠了几万两银子。
师父已经如此不给他留情面了么?
今日他碰巧看到华家请大夫,又念着才入平王府的女儿,这才怀着别样的心思去了华府,若不是凑巧,只怕还不知他老人家早就下了不韦山来了京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师徒之间剑拔弩张的?
是从小师弟上山师父对自己不闻不问开始,还是从自己负气下山开始?或者是从他随手塞给自己一个天赋极高的弟子开始?
他已经记不清师父上一回对自己和颜悦色是什么时候了,印象中的师父不是对自己冷嘲热讽就是一脸鄙夷嫌弃。
他哪有半分错处,是师父不分青红皂白只把那病恹子当成宝,衬得他一无是处,他不想碍了他的眼,干脆下了山来京城闯荡,他绝没有错。
曾良平正愤恨不平,就被宋管家突然打断了思绪。
“老爷,有人送来了这个,说请您去清平坊喝茶。”
曾良平猛地抬头,脸上尚未褪去的阴沉倒把宋管家吓了一跳。
“老,老爷,”他有些不安地道,“来人是个小孩,把东西塞到门房那就跑了。”
曾良平脸色总算和缓下来,他伸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忽然神色剧变,只听见“砰”一声,匣子被飞快地关上。
“人,人在哪,”他的声音有些紧绷,若不是极熟悉他性子之人,几乎发现不了他的异样。
宋管家心下一凛,重复道,“走了,只说请您明日去清平坊喝茶……”
曾良平把手中的匣子放在案几上,声音已恢复了正常,“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管家不敢多问,又瞥了一眼匣子,这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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